接通電話之後,蔡美紋一下子就聽到了小芹菜的聲音,雖然聲音經過傳輸音色有所改變,但她怎麼可能聽不出女兒的聲音。
她知道自己應該耐心,應該和風化雨,不應該吼女兒,她自己這樣的大人在台風麵前都未免膽戰心驚,而這還僅僅是台風的邊緣,更何況女兒這樣的小學生,但是她太焦躁了,急於知道女兒的狀況,之前的擔心、驚慌、絕望、懊悔像火山爆發一樣不可抑製,瞬間就發泄而出。
她把女兒嚇到了,嚇得說不出話,一個陌生的男聲接過電話,告訴她小芹菜的位置。
寵物店?
她想起路線圖上畫的那個卡通樣式的寵物店,一開始寵物店的標誌是一個貓頭,但後來有一次她收拾女兒的房間,再次翻出這張已經不再需要的路線圖,發現小芹菜一直在增補路線圖上的東西,添加了很多一開始沒有的細節,甚至塗上了顏色,比如哪裡新開了一家小吃店,又比如哪條路段經常在上學時遇到遛狗的人,而且寵物店的標誌也從貓頭改成了兔子頭,兔子耳朵很好辨認,旁邊還畫了一根紅色的胡蘿卜。
她當時沒多想,莞爾一笑,就把路線圖放回了原處。
她不敢完全相信接電話的那個陌生男人,這世界上的變態太多了,在親眼見到女兒安然無恙之前,她無法徹底放心。
小芹菜沒有手機,不過為了防止走失,手腕上戴了一個兒童定位手表,順便可以看時間,但是蔡美紋今天已經察看了數次,不知道是因為網絡信號太差還是因為有太多父母正在同時登入,app總是顯示繁忙,無法連接到服務器,否則她早就知道小芹菜的位置了。
她平時不是一個粗魯暴躁的人,在電話裡卻表現得像個火藥桶一樣的中年大媽,因為她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單親母親,隻能靠偽裝出蠻橫不好惹,像一隻隨時會炸毛的母貓,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和女兒,畢竟這個社會有時候是不講理的。
蔡美紋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起碼聽女兒的聲音不像是受傷或者遭到了虐待,精神一放鬆,她全身都開始疼,小腿肚一直泡在冰涼的汙水裡,隱隱有抽筋的感覺,腳底肯定磨破了,沒有踩到碎玻璃已經最大的幸運,更令她不安的是,似乎有什麼帶鱗片的東西經常蹭著她的小腿滑過,她隻能祈求是從魚塘裡逃跑的魚,而不是蛇或者其他動物。
她把手機重新包進塑料袋塞進包裡,改變路線,抄近路向寵物店的方向蹚水而行。
從之前到現在,她滑倒了無數次,水流越來越猛,扶著牆走路還稍微好一些。被狂風吹落的樹枝不斷砸在她的身上和頭上,有的樹枝甚至跟胳膊差不多粗細,還好她見機得快,躲開了腦袋,隻砸在她肩膀上,細枝在臉上刮出幾道血痕,否則她可能當場就被砸暈了,然後被水不知道衝到哪裡去,也許一直衝進海裡……
街上的人倒是少了很多,很多人選擇就近避難,不少車被拋棄在路中央,可能是發動機進水熄火了,車主不知所蹤。
她甚至看到一輛mini,像玩具一樣被滔滔汙水衝刷著在車道裡飄蕩,最後被另一輛棄車擋住並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