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張子安偶爾會失眠,躺在床上,望著窗戶裡透射進來的星光發愣。他會轉頭看看公主床上的菲娜,大部分時間它似乎睡得很熟,但有時也會睜開綠瑩瑩的眼睛,不耐煩地瞪他一眼,換個姿勢繼續睡。
雖說是夜深人靜,但其實時間並不算晚,正常的城市家庭都還沒入睡,如果豎起耳朵仔細聽,也能聽到樓下傳來極細微的電視聲,表明老茶也還沒睡,大概正以“農民揣”的姿勢趴臥在電熱毯上,津津有味地看著舊時的武俠片。
星海……他聽不見星海的聲音,但卻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它一定正趴在嬰兒床裡,在睡夢中遨遊周天萬界。
在這種時候,他總會像個古希臘的哲學家一樣思考,思考自己的存在意義——對於星海、菲娜、老茶來說,他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存在呢?或者說,對於它們來說,他的身份是什麼?
對於星海來說,他覺得自己在扮演著父親、兄長、導師的角色,儘力引導這隻膽怯可憐的精靈走出曾經的陰影。
對於菲娜來說,他大概是所謂的大內總管,同時又是合作關係,為它能過上舒適的生活而忙前忙後,而他也能賺到自己的那份小錢錢。
至於老茶,老茶是前輩,是長者,悲天憫人,身具大智慧,值得敬仰。
然而,隻有當他麵對理查德的時候,當他與理查德互相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才是他最輕鬆的時候,可以放心地摘下自己的麵具,不用再扮演父親、兄長、導師、總管、後輩等角色,隻要平平常常地成為自己就好。
所以,理查德是損友。
人生總要有個損友,可以互相毫無顧忌地開玩笑,日子才會變得輕鬆。
玩笑並不好開,無論是星海、老茶還是菲娜,往往都無法理解他的幽默和玩笑,隻有當他麵對理查德和小雪直播間裡的網友們時,才能享受到自己的玩笑被秒懂的愜意,甚至更進一步互相開玩笑。
然而網友不常在,某種程度上,理查德是知音。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當然,他隻能對疑惑的郭冬嶽說:“那隻鳥飛出去放風了,等它玩累就會自己回來。”
郭冬嶽正往店裡張望,聞言不由一驚,“你把它放出去了?”
“沒錯。”張子安說。
郭冬嶽聽得怔往了,盯著張子安的臉不住地打量,“你是說真的?難道你不怕它被彆人捉走,或者找不到回來的路?”
張子安很瀟灑地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不能說把理查德收回至手機裡了,隻能以此來掩飾。
郭冬嶽半信半疑,他本以為張子安把理查德放到二樓了,但仔細側耳一聽,卻沒有聽到二樓傳來它的叫聲。除非張子安把理查德的嘴綁住了,否則它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一聲不吭。郭冬嶽發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年輕的店長了,他似乎沒什麼錢,一談到錢時就會很緊張,但又似乎很大方,竟然敢讓那麼珍貴的灰鸚鵡自己飛出去玩……
張子安把烤串上的取下來放在菲娜和雪獅子的食盆裡,看著它們呼嚕呼嚕地吃,把老茶的一份單獨放起來,準備等回來以後再老茶用微波爐熱熱再吃。
郭冬嶽注意到不僅是理查德,連那隻黑白小貓和戴著鬥笠的老貓也不見了,難道這兩隻貓也跑出去放風了?有可能,畢竟連鸚鵡都放出去了,貓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