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回去等候通知吧!”助理說道。
試鏡者牽著他帶來的德牧,滿懷期望地問道:“怎麼樣,通過了嗎?我的狗表現得還可以,挺上鏡的,應該能讓它演主角吧?實在不行配角也可以啊!你們又不止需要一條狗……”
助理耐心地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讓他回去等候通知。
再三勸說下,試鏡者才悻悻地牽著狗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卻又撒開牽引繩瘋了一樣跑回來,撲通一聲跪在馮軒麵前,哭泣地哀求道:“導演!馮導演!我從小看著您的電影長大,求求您給我這個機會吧!我剛失業,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等著我養活,得不到這個角色我們全家都要餓死的啊……”
馮軒穿著一身挺高檔的休閒西服,隻不過西服上到處沾著煙灰和塵土,還壓出了滿身的皺褶,看上去跟地攤貨差不多。他疲憊地按揉著太陽穴,連頭也不抬,更不想麵前這人說多餘的話。這人的演技倒是不錯,可惜今天試鏡的是狗。
“您彆這樣,您這樣我們也會很為難的,請安心回家等候通知吧,如果試鏡通過了我們會打電話通知您。”助理說道,並對一旁的保安使了個眼色。
兩位保安一左一右強行把試鏡者從地上架起來。
試鏡者將擠出來的眼淚抹乾,不死心地說道:“如果我正在洗澡或者睡覺,沒接到電話怎麼辦?”
“我們會一遍遍地給您打,直到您接聽為止。如果您一直沒有接聽,我們也會上門找您,您不是留下包括地址在內的各種聯係方式了麼?請放心吧。”助理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像這樣的事,在試鏡的過程中太常見了,女的撒嬌,男的賣慘,連年輕的助理都見怪不怪,更何況身經百戰的馮軒,早已經免疫了。
演藝圈的高片酬儘人皆知,誰都想削尖腦袋往裡鑽,哪怕為了得到一個配角的角色,彆說拿家人當籌碼下跪賣慘了,更出格的事都做得出來……更何況今天是要選出主角,雖說主角並不是人。
保安們也很倒黴,他們敢把試鏡者強行架起來,卻不敢去拉他的狗,誰知道這狗會不會讓陌生人拉?有些狗被訓練得太過分,隻認主人,除了主人以外誰碰就咬誰……試鏡的這些日子裡,已經有兩三個保安被咬傷了,好在劇組很大方,包賠損失還提供補償,否則早就沒人來了。
“把您的狗也帶走。”助理提醒道。
“……好吧,記得給我打電話,千萬彆忘了……”試鏡者千叮嚀萬囑咐,終於牽著狗離開了。
“下一位!”助理也跟著走到外麵,對著走廊裡喊道,然後又回到室內。
“還有幾個?”馮軒反複翻閱著一疊貼著各種狗照片的簡曆,這些都是從試鏡者裡篩選出來的候選者,雖然其中沒有任何一隻能令他感到完全滿意,但如果實在不行,就隻能矮子裡麵拔將軍了。
助理看了看手裡的平板電腦,回答道:“預約的隻剩一位了。”
馮軒以前拍的大多是抗戰題材的片子,偶爾也有些都市警匪劇,算是老資曆的導演了,雖然沒有什麼特彆賣座的片子,但也沒有口碑特彆差的,這與他一直秉持寧缺毋濫的接片原則不無關係,在選角過程中也能頂住一部分來自方方麵麵的塞人壓力——無論如何,主角和重要配角必須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即使你後台關係再鐵,最多也隻能演演打醬油的角色。
這種又倔又硬的姿態令他得罪了不少人,最近一直沒有接到合適的片子,直到這部《戰犬》的劇本被遞到他手上。
他將劇本反複研讀了好幾遍,覺得劇本不錯,劇情很勵誌也很感人,由於製片方之一是鐵盾影視中心,審查方麵不存在問題,播出後有大火的可能。儘管如此,他不準備接下這部片子,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這部片子的主角以及很多重要配角都是狗。
馮軒沒有拍過動物片,他過往電影裡唯一跟動物有關的,就是東洋鬼子牽著大黃狗進村掃蕩的場景……如何讓動物理解並按照自己的意圖演繹劇情呢?他心裡沒底,也毫無頭緒。
通過攝像技巧和特效可以解決一部分問題,但終歸不是治本之道,就像是偶像派小鮮肉演員無論如何也演不出老戲骨的感覺一樣。老戲骨全身都是戲,哪怕一道眼神,一個小動作,都能隱晦地釋放出某種特定的含意,隔著屏幕與觀眾交流。
馮軒年過半百,他的電影事業有兩大遺憾,一是沒拍出過大火的片子,二是沒有與西方那些得獎無數的大牌影星合作過,不知道跟那些影星合作起來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