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掃了一眼這個略顯拗口的標題,問道:“什麼是小動物?”
“關於小動物的具體定義……大致上,應該就是貓貓狗狗兔子倉鼠之類可以人工飼養的小體型動物吧。”張子安答道。
“這對人類來說不就是寵物麼?為什麼不直接寫寵物?”它又追問。
“寵物和小動物的概念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但又不能完全等同,比如國家規定大部分種類的鸚鵡不能由私人作為寵物飼養,如果隻是保護寵物的話,大部分鸚鵡就被排除掉了……另外,寵物的概念太狹隘了,一隻貓養在家裡是寵物,受到保護,如果跑出家門跑丟了,成為一隻野貓,就不受保護了麼?法律保護的是這隻貓本身,還是保護的家門?這樣容易被有心人的故意鑽法律空子。”張子安耐心地解釋道:“法律最重要的是嚴謹,以及可實施性,如果空有法律卻在具體的執行標準上含糊,下麵的執法人員也會很難辦。”
“其實寵物不太需要保護,因為寵物從法律上是私有財產,本來就受到保護,不允許非法侵害,實際上需要保護的,是家養寵物之外的那些小動物。”張子安點擊鼠標,把文檔最小化,開啟了另一個文件夾,裡麵都是圖片,當然不是大姐姐們的圖片,而是德國之旅時留下的照片。
“在你來到寵物店之前,我去過一趟德國,德國的動物保護政策給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他點擊一張張照片,讓弗拉基米爾看,其中大部分是他參觀寵物店和水族館時拍下來的,包括與雷娜、卡爾父女倆的合影。
“當時我就在想,如果中國也能像德國一樣,建立完善的動物保護法就好了……目前中國有野生動物保護法,而且落實得還不錯,人們的野生動物保護意識也在提高,但是小動物保護這塊還有所欠缺……你看昨天電視上狗市旁邊的那個村子的村民,受到豹子的危害卻積極支持國家的野生動物保護政策。”他說道。
弗拉基米爾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但又咽了回去。
“你為什麼突然想寫這個?”它問了另一個問題——難道是他聽到星海說了什麼,所以試圖挽回人類注定的敗局?
張子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現在因為生活重壓太大,買房、買車、學習、就業、老人求醫、子女教育都壓在人們的身上,很多年輕人對政治問題不感興趣,而我基本上算是個無業遊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麼壓力,雖然沒掙多少錢但一直依法納稅……最重要的是,每次國家選舉的時候我都會去投票,說來可能你會覺得幼稚,但我始終認為我的一票可能會改變這個國家,也可能會改變這個世界。”
弗拉基米爾認真地聽著,搖頭說道:“我不覺得幼稚。”
“以前我隻是個平頭百姓、普通公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能儘到選舉權的責任已經是極限了,但是……穀奶奶通知我已經以增補委員的形式加入市政協,擁有參政議政的權力,於是我思來想去,覺得應該做點兒什麼了——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我現在‘在其位’了,如果不‘謀其政’的話,那不就是屍位素餐嗎?還不如回家賣紅薯……不對,是賣寵物。”張子安輕鬆地笑道。
“我昨天上網查過了,市政協委員沒有立法權,但起碼可以通過政協機構充分發表各種意見、參加討論國家大政方針和本地重大事務,所以我想寫這樣一份倡議書,然後在第一次參加市政協會議的時候發表。”他又切換回文檔。
弗拉基米爾的目光從文檔裡的一行行字跡上掃過。
“你覺得……這樣有用嗎?”它問道,“一份這樣的倡議書,就能推動立法的進程?”
張子安搖頭,“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試試的話,就永遠不知道。”
“而且我相信,隨著中國寵物保有量的迅速提高,針對寵物和小動物的立法總有一天會提上日程,總有人要去推動第一塊多米諾骨牌——雖然那個人可能不是我,但總要去試一試,成功不都是建立在一次次失敗的基礎上麼?”他補充道。
誠然,中國太大了,階層之間的貧富差距之大難以想象,不同地區又有不同地區的風土人情和習俗,小動物保護法的建立勢必會遭遇巨大的挑戰和困難,但要說中國這樣一個泱泱大國在21世紀始終沒有一份類似的法案,那是絕不可能的,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正是因為困難重重,所以要未雨綢繆。
弗拉基米爾抬起一隻前爪,指著文檔裡的一行字說道:“我覺得,這裡的用詞不太準確。”
“哦?”張子安精神一振,“你覺得怎麼寫合適?”
它想了想,說道:“可以更直接一些,語氣更強烈一些,相比於其他人,你在這方麵算是專家,不要妄自菲薄。”
張子安點頭,試著按它的想法修改了一下,效果確實更好。他之前的用詞方式總是把自己擺在無名小卒的謙卑姿態,但謙卑也許反而會受到輕視。
時間慢慢流逝,天色越來越亮。
來自東方的第一道曙光射入窗戶的同時,張子安也敲下了最後一個句號。
整篇文檔本來就不長,又在弗拉基米爾的建議下進一步刪減了一部分,以突出重點,文檔下方很大部分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