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娜走出屋外,再次回首打量這幾間陋室,心中五味雜陳。
兩千多年前,它曾經來過這裡,但那時的它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的人群,根本沒有注意到卑微的守廟人家族——也許看到了,但是沒有在意,甚至連他們的姓氏都不知道。人群裡有那麼多人,嘴裡儘是些恭維話,其中任何一個都比守廟人的身份更尊貴,它連這些人都不假辭色,怎麼會留意徘徊在外圍的沉默的守廟人?
再說,當時的它不會對這些凡人多投注一眼,它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陪在她身邊。
但是它現在很後悔,如果當時哪怕多看他們一眼也好,這是他們應得的尊敬。
是哪位法老下令讓他們開始守護的,現在已不得而知。
法老讓他們開始守廟,卻沒有告訴他們何時可以停止,於是他們就傻傻的、一生一世、祖祖輩輩地守護下來。
真是太傻了!
當時沒人認為輝煌的王朝會就此覆滅,就算心中懷疑也不敢說出來,大家都說托勒密王朝的統治將持續千秋萬代,所以也不需要考慮何時停止守廟的問題。
哪有千秋萬代的王朝?
就算古埃及的法老也不是從始至終都是同樣的姓氏,你方唱罷我登場而已。
那時有很多聰明人,無論是法老、大祭司、首席宮廷書記官或者大圖書館館長,都是智慧卓絕之人,也許有人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告訴守廟人何時停止守廟似乎很不吉利,於是大家刻意避開了這個問題。
當權者的一個小疏忽或者刻意的無視,就導致令一個家族背上永無休止的命運。
今天,他們的命運結束了,它替曆代法老們下達了一個很早就應該到來的命令,解放了他們的靈魂。
雖然他們的生命早在幾年前可能就已經結束了,但生命是生命,命運是命運,也許靈魂這個東西在張子安看來是無稽之談,但菲娜願意相信靈魂的存在。
法老的靈魂是不會消亡的,所以……她的靈魂也不會消亡。
菲娜重新走回土丘上,張子安和理查德的聒噪聲依然沒有停,在爭論隻有傻瓜才會考慮的問題。
其他精靈們無所事事地徘徊在周圍,翻翻破碎的磚石,嗅嗅倒掉的柱子。
菲娜沒有驚動它們,而是順著一條崎嶇的小路往上走,繞過幾麵岌岌可危的牆壁,來到神諭殿廢墟的頂部。
它注意到廢墟裡被安置了一些探照燈般的裝置,有燈的那麵對準廢墟,背麵有長長的電線不知通向哪裡。
大概,一到夜裡,這些燈都會亮起來,把廢墟照得雪亮,讓居住在錫瓦鎮裡的遊客從窗戶裡就能欣賞這片殘垣斷壁,就像是舞台中央被聚光燈籠罩的小醜。
它剛到寵物店時就被告知,電線很危險,不要試圖去咬或者抓斷電線——氣死了,當它是傻瓜嗎?它又不是那些普通的貓!
所以它沒打算破壞這些燈和電線,反正即使破壞了,很快也會重新修好,凡是可能會影響旅遊收入的事情,總會解決得很快。
張子安沒往上爬,因為他看出殘存的尖頂已經搖搖欲墜了,攀爬有一定的危險性,但對菲娜來說,危險是不存在的。
它三躥兩跳,在沒有驚動其他精靈的情況下就已經進入尖頂,並且攀援而上,來到尖頂的內部。
菲娜閉上眼睛,開始祈求神諭。
啊!尊敬的太陽神!
你來到天堂,成為眾神的造物主,
坐上神主之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