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 2)

思無涯 翹搖 14502 字 7個月前

幸好一旁的婢女眼疾手快上來扶住了她。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亦泠沒說話,在婢女的攙扶下坐到了廊下的鵝頸椅上,這才擺擺手。

“我沒事。”她把茶壺交給婢女,又道,“水涼了,去換一壺熱的。”

婢女接過茶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亦泠卻一動不動地坐著,待陣陣寒風刮得她徹底清醒,才長長呼了一口氣。

活了兩輩子,她所受的驚嚇都比不上方才和謝衡之待在一塊兒的半刻鐘。

眼下暫時脫離了險境,亦泠的心緒逐漸平靜,頭腦也清晰了起來。

她還清晰地記得昨夜裡謝衡之那冷漠的神色,顯然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妻子曾和彆的男人海誓山盟。

且聖上也許了他潑天的富貴,隻要他把妻子嫁去胡拔。

換作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知道該怎麼選擇。

一夜之間,卻峰回路轉。

她不僅不必嫁去胡拔,聖上還會下令將呼延祈逐出上京。

唯一的可能……便是呼延祈做了什麼惹怒了聖上!

一定是這樣。

亦泠的雙眼越來越亮,連身體也坐直了起來。

難怪謝衡之始終不願意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想必他也惱怒到嘴的鴨子就這麼飛了。

若真是如此,亦泠覺得自己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命不該絕!

來來往往忙碌的奴仆總忍不住偷偷覷著亦泠,不明白這大冷天的她怎麼一個人坐在外頭。

亦泠對這些好奇的目光毫無知覺,恨不得立刻去燒香拜佛。

也是在這個時候,利春捧著一個漆盒腳步匆匆地走來,麵色凝重,竟沒注意到門外廊下的亦泠。

他走到寢居外,敲了敲門,隨後便得令進去。

不消片刻他便出來了,手裡空空如也,顯然是把東西放下了。

亦泠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注意著利春。

直到他快踏出那道月洞門,亦泠才恍然回神,連忙叫住了他。

“利春!”

利春根本沒發現亦泠在場,又見她神神秘秘的模樣,便也快步走過來,低聲問:“夫人,有什麼吩咐嗎?”

亦泠問:“你剛剛拿了什麼東西?”

利春猶豫片刻,還是如實答道:“……屬下不知,是呼延王子讓人送來的。”

又是那個呼延祈?

如果真如謝衡之所說,呼延祈明日就會被逐出上京,他為何還要送東西來謝府?

亦泠的心跳又陡然加快,小心翼翼地問:“大人不是說他明日就會被逐出上京嗎?如今送東西過來,可是又有什麼變故?”

利春一聽便知道亦泠在擔心什麼。

“夫人您彆擔心,管他想做什麼,都是垂死掙紮罷了,明日一早他便得立刻上京,興不起什麼風浪了。”

聽到利春也如此篤定,亦泠不由得越發好奇今日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她也知道利春是謝衡之的心腹,有些話不能問得太直白,便試

探著說道:“你為何如此肯定?畢竟夜長夢多,萬一……”

“哪還能有什麼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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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春腦袋歪歪地垂著,說道,“聖上所圖不過是將北地收入囊中,才意欲和胡拔聯手。如今大人挺身而出擔下了一切,聖上還何須借他胡拔之力?”

這聽著怎麼不像是亦泠想的那樣。

“大人他……擔下什麼了?”

利春聞言,詫異地看向亦泠。

這麼大的事,她竟然一無所知嗎?

利春看看屋子裡,又看了眼亦泠。

一時間,不知自己該不該說出真相。

作為下屬,他本就不該多言。隻是事情發展至此,已經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

縱然他也認為男子漢大丈夫不該犧牲自己的妻子來換取功名,可謝衡之所做之事,卻是完全斷了自己的後路。

當真就沒有各退一步的法子了嗎?

沉默許久,利春還是開口道:“大人在聖上麵前立下了軍令狀,無需胡拔助力,五年內他會籌謀攻下北猶。”

“所以夫人,您就放心吧。”利春牽強地笑了笑,“大人絕不會讓您身陷險境的。”

“……什麼?”

在亦泠目光凝滯的瞬息間,所有的揣測蕩然無存。

隨之而來的,是截然相反的真相帶給她的震驚。

“軍、軍令狀?”

-

利春有事在身走得匆忙,留亦泠像一尊石雕立在廊下。

直到婢女們捧著菜肴魚貫而入,布好了晚膳,才出來尋亦泠。

“夫人,大人喚您用晚膳呢。”

亦泠如夢初醒,看向半開的門,眼裡像蒙了一層霧。

她一步步走過去,一牆之隔,已經能感覺到謝衡之的存在。

正因如此,她反而不敢跨進去。

又在門外站了許久,連下人們都經不住投來好奇的目光,亦泠終於進了門。

屋子裡燈光溫暖明亮,桌上的菜肴也色香味俱全。

謝衡之像往常一樣坐在桌前,已經先動了筷箸。

亦泠盯著他的側臉看了許久,直到他抬起頭。

“你不餓嗎?”

亦泠沒有說話,慢騰騰地坐了下來。

那個黑色漆盒便擺在桌上。

亦泠看了一眼,問道:“他送了什麼東西過來?”

“我還沒看。”謝衡之漫不經心地說,“你要打開看看嗎?”

其實亦泠已經不好奇呼延祈送來了什麼,但謝衡之這麼說,她還是打開了盒子。

裡麵東西不少,有穿心盒、金三事,汗巾和茄袋,還有她親手繡的緞子護膝、荷包。

件件樣樣,都在昭示著二人曾經的濃情蜜意。

亦泠已經不想去揣測呼延祈的用意是什麼。

她看了一眼,便麵色沉靜地合上了盒子。

謝衡之問:“什麼東西?”

不重要。”亦泠淡聲道,“一些小玩意兒。”

謝衡之便沒再多問。

反倒是亦泠,看著謝衡之的側臉,漸漸出了神。

他的吃相斯文,胃口卻不差,津津有味地吃著飯,也不催她,和往常的每個傍晚並無區彆。

若不是親耳聽到利春說了軍令狀的事情,亦泠很難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已經背負上了千鈞重負。

許久,亦泠忽然開口道:“利春說,今日你在聖上麵前立下了……”

那三個字過於凝重,亦泠無法輕易說出口。

“立下了……軍令狀?”

謝衡之姿態未變,甚至都沒抬頭看亦泠一眼。

隻是眼神沉了下來,將嘴裡的食物咽下,才說道:“沒錯。”

如此石破天驚的事情,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像是家常小事。

亦泠看著他,久久無法置信。

“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他放下碗筷,轉而端起湯碗,攪動著裡麵的湯匙,“你不相信?”

亦泠不是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她隻是不相信有人會為了她去冒這麼大的風險。

僅僅是為了她。

“若是無法攻下北猶,你豈不是滿盤皆輸連命都保不住?”

謝衡之終於抬眼看向亦泠,卻是不答反問:“你不是不想去胡拔?”

亦泠愣愣地點頭。

他又問:“你想不想留在我身邊?”

亦泠不知自己是怎麼稀裡糊塗走到這一步的。

當謝衡之問出這句話時,她也隻能回答——

“……我想。”

那就對了。

今日在麵對帝王的施壓時,謝衡之腦海裡浮現的隻是亦泠的麵容,而非封王封侯的榮光。

縱然婚嫁並非她所願,縱然她心裡有彆人的影子,但她終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為人夫者,他絕不可能犧牲她去換取開疆拓土的功名。

他雖改變不了過去,卻能把握未來。

既然他確定亦泠不想去胡拔,她想留在他身邊——

他緊緊看著亦泠,以尋常而又從容的語氣說道:“那我就擔得起這個風險。”

寒夜寂寂,鴉雀無聲。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亦泠心裡仿佛有千萬隻蝴蝶在振翅。

這分明是門窗緊閉的屋子,卻不知從哪吹來了風,吹起一陣陣漣漪,久久無法平靜。!,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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