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嗎?
見亦泠有些迷茫,錦葵在一旁說道:“昨夜您睡下沒多久縣衙的人就趕到了,大人指揮他們忙活了一整夜,今兒天不亮就通路了呢。”
他竟然一夜未睡?
亦泠轉過頭,在最前頭的馬車旁看見了謝衡之的身影。
恰巧他也回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枯黃的落葉簌簌飄至眼前。
亦泠沒來得及看清謝衡之的眼神,就聽他吩咐道:“出發了。”
隨即率先登上了馬車。
亦泠在原地愣了愣,才提起裙角走過去。
馬車裡。
謝衡之向來話不多,今天也一樣,自出發後他便沒開過口。
明明和往常一樣,亦泠又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
雖然她和謝衡之也沒什麼好閒聊的,但不至於如此安靜吧?
亦泠沒忍住偷偷打量謝衡之,試圖摸清他的情緒。
可第二眼看過去,就和他的視線撞了個猝不及防。
謝衡之抬抬眉,“怎麼了?”
語氣正常得好像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亦泠自己的想象。
“……沒什麼。”
山路崎嶇,坐在馬車裡並不好受,何況車廂裡的氣氛還如此沉寂。
眼看著快出山了,亦泠也終於憋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開口說點什麼打破僵局的時候,馬車卻突然劇烈顛簸了幾l下。
“怎麼了?”
亦泠以為又遇到了什麼意外,連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馬夫似乎有些慌亂,沒立刻回話。
直到“砰砰”兩下,馬車徹底不動了,他才說:“大人,夫人,地上泥濘,車輪似乎卡住了。”
聞言,謝衡之打開車窗朝下看了眼。
隨即一旁的利春也帶人走了過來,查看一番情況,對馬夫說:“不礙事,你在前麵拉好韁繩,我帶著人在後麵推出來。”
聽見利春這麼說,亦泠連忙道:“那我們先下來吧,你們也好省些力。”
說完便急急忙忙地起了身,躬身下了馬車,才回頭看向穩坐不動的謝衡之:“你下來呀!還等著被人抬嗎?”
謝衡之:“……”
片刻後,亦泠和謝衡之便站到了馬車旁,看著利春帶人推車。
昨夜裡又下過雨,山路實在泥濘,好幾l個護衛一同使力竟然都沒推出來。
利春撓了撓頭,又說:“來,咱們把車廂抬起來吧。”
說罷幾l人便紛紛圍繞在車廂四周,喊著“一、二、三”用力抬車。
看他們好幾l次都沒成功,而謝衡之又在一旁穩如泰山地看著,亦泠急得恨不得讓謝衡之也上去一起抬。
就在她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時,頭頂似乎傳來了什麼異樣的響動。
亦泠的聽力絕算不上好,但是在危險來臨時,她的感官卻敏銳得不似常人。
電石火光間,亦泠還沒細聽究竟是什麼聲音,就已經下意識抬起手擋住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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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雙腿終究是慢了一步,看見一連串石頭從山壁上滾落下來時,亦泠瞪大了眼睛,卻像化作了雕塑一般動彈不得。
眼看著自己就要被落石砸個頭破血流,忽然間,她眼前一黑。
緊接著便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衝力,然而在她險些摔跌下去的時候,卻又被一雙手臂牢牢錮住。
預想中的痛感並沒有傳來,鼻端滿是熟悉的氣息,眼前是繡著竹紋的衣襟。
亦泠愣愣抬起頭,看見了謝衡之消瘦的下頜。
隨之而來的,是利春等人的驚呼:“大人!大人!您沒事吧!”
這霎時間的變故如同洪水倒灌進亦泠的腦子裡。
直到謝衡之鬆開了手臂,往後退了一步,亦泠才明白,方才那瞬間是謝衡之擋住了砸向她的落石。
“你沒……”
“你沒事吧?!”
聽到亦泠急切的聲音,謝衡之話語頓住,垂下了眼眸。
對上謝衡之的目光,本來還急著去看看謝衡之可有受傷的亦泠突然愣住,耳邊突然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
謝衡之雖然說他沒事,但畢竟是高處砸下來的石頭,肩背處已經見了血,就是不知內裡可有受傷。
好在落石處已經位於山腳下,十裡地外便有一處驛館。
利春十分著急,派人快馬加鞭去請了大夫。
所以當他們到了驛館之時,一個年邁的大夫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一行人簇擁著謝衡之往廂房去,個個滿臉擔憂。
待上了驛館二樓,大夫要進廂房給謝衡之查看傷口,其他人自然也不會跟進去。
隻有利春在忙前忙後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張望一番,終於看見了亦泠的身影。
“夫人?”
他方才是感覺哪裡不對。
明明大人都受傷了,人人都著急,怎麼反倒是亦泠帶著錦葵,默不作聲地跟在最後,好像是無關之人。
這會兒大夫和大人都進去了,她怎麼還不跟上?
看到利春疑惑的神情,亦泠也沒有說什麼,隻是緊抿著唇,低頭跨進了廂房。
大夫已經在查看謝衡之的傷口。
他脫了外衫,裡衣敞開,袒露著大片的胸膛。
乍然看見這一幕,亦泠愣了愣,腳步也頓在了原地。
倒是謝衡之絲毫不在意,隻直勾勾地看著亦泠,好像當那個活生生的大夫不存在。
本就心中就萬般糾結的亦泠便沒開口,甚至都沒再看他一眼。
待站到了他身後去,定睛一看,發現他肩背上淤青了一大片,其中最嚴重的一處竟然皮開肉綻了。
亦泠安靜地看著大夫用鑷子仔細地挑出遺留在傷口裡的黑色石
渣,一下又一下,她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緊了,負傷的謝衡之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不疼嗎?
應該很疼吧!
特彆是看見大夫用尖銳的鑷子去撥弄皮肉時,亦泠差點就沒忍住去摁住他的手。
許久。
大夫終於給謝衡之撒上了金創藥,並細致地給包紮傷口。
其實這傷不嚴重,隻有皮肉受損。
但礙於傷者的身份,以及一旁的亦泠實在盯得太緊了,大夫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還殷殷囑咐了許多話。
受傷的謝衡之沒什麼反應,連聲都沒吭。
倒是身後的亦泠,大夫每說一句,她便點點頭,在心裡默念一遍。
最後,當大夫提著藥箱離開時,亦泠還在想……多久換一次藥來著?
門被大夫細心地關上了。
廂房裡頓時隻剩下亦泠和謝衡之兩人。
她依然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謝衡之慢條斯理地穿上衣裳。
在他回過頭的那一刻,亦泠立馬說道:“天色不早了,你昨夜沒睡,不如早點休息?”
謝衡之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話也不說,手上慢條斯理地係著腰帶。
直到亦泠被他看得快要抓耳撓腮了,終於聽見他開口道:“不用吃晚膳嗎?”
“……哦,我這就去看看。”
說完,亦泠逃似的離開了廂房。
-
讓驛館的人給謝衡之送了晚膳進去,亦泠則自己帶著錦葵在外頭吃的。
半個多時辰了,桌上的剩菜都涼透了,亦泠也沒讓人撤下去。
仿佛桌上還有東西,她這頓飯就沒吃完,也就不用回廂房去麵對謝衡之。
又過了一會兒,錦葵實在撐不住了。
“夫人,您昨夜想必也沒睡好,不如早點去歇息吧?”
亦泠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默默歎了口氣,終是站了起來。
再次回到廂房,推門進去前,亦泠看著裡頭的燈光,心裡又彷徨了起來。
她總覺得,方才謝衡之盯著她的眼神彆有意味。
仿佛想說什麼,又等著她自己意會,不願說破。
他到底想說什麼?
亦泠煩得直想跺腳,在門外待了許久,想了好幾l種搪塞他的說辭,才定了神,伸手推門。
可當她再次踏進廂房時,卻發現裡麵悄無聲息。
她探頭往床榻處看去,目光忽頓。
謝衡之竟然已經睡了。
她頓時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屋子裡隻留了一盞燈,昏暗不明,根本看不清什麼。
隻是亦泠感覺到謝衡之的呼吸有些重,便蹲到了床邊,俯身靠近。
大夫說……雖然現在天氣還冷著,但也要謹防傷口引起發熱。
而他現在睡得那麼沉,呼吸又重,會不會已經不好了?
思及此,亦泠輕輕伸出手,貼上了謝衡之的額頭。
溫溫熱熱的,似乎沒有異常。
又見他幾l根發絲淩亂地拂在臉頰上,亦泠便順手輕輕撥開。
剛收手,床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
亦泠還俯在他身旁,兩張臉靠得極近。
四目相對,謝衡之的眼眸在昏暗的光影下格外深幽。
他緊緊盯著愣怔的亦泠,沒給她開口解釋的機會,便徑直問道:“你憑什麼說我是一廂情願?”!,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