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和光了?(2 / 2)

那人坐在草地上,正攤開一把星影草,喂一頭幼小的月光獸。銀藍的長發散在他白皙的臉頰旁,讓他在陽光中變得好像一尊琉璃雕像。

“她和光了麼……衛道友的師妹,也同他一般妖孽。”他近乎歎息地說道,又對孩子偏頭一笑,“小川,你是妖,不是人。”

“是……是,對哦。”佘小川沒心沒肺地笑了,“我總是一不注意就忘啦。”

溯流光無奈又寵溺地搖搖頭,忽而神色一動,看向遠方:“有人以劍入道?”

……

天樞峰頂,九分堂中,青年蓋著鶴氅,倚著香案沉眠。

他羽睫一動,口中逸出一句:“和光了啊……老怪物,蓮花我可是完完整整還給她了。餘下的東西,就要讓阿昭自去尋覓了。”

“五火七禽扇?破碎了十多萬年的玄器,還能有什麼用?給她當個玩具吧。五火七禽羽……不可能找得回來。”

“我喜歡阿昭得很呢……倒是你,莫不是真打算坐化在後山了?那我倒是會很開心。”

“喲,又有個小家夥破境了……以劍入道麼。老怪物,又是你的傳人。”

“不是你的傳人?天下劍修,誰敢說不是你的傳人?你可是……”

聲音漸漸低落。

青年又沉睡過去。九分堂裡一片寂靜,隻有香案上的一炷香不停燃燒;那香是青色的,燃燒近尾,好似即將熄滅。

但那明滅的煙火光芒不停閃爍,卻像凝固在那裡,永遠也燒不完這柱青色的異香。

……

搖光峰上,蔣青蘿狠狠一劍劈開山石,臭著臉站了半天,忽然又轉過身,對那邊的一道人影得意笑道:“你瞧,自謝蘊昭來了之後,不僅在衛枕流那裡將你完全比了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連修為也追上你了。”

那道白衣倩影吹著長笛,不言不語,唯有笛聲散落天地。

蔣青蘿更嘲笑道:“不想麵對?哼,我就瞧不上你那柔柔弱弱、幽幽怨怨,做什麼都靠男人的模樣。”

那人放下橫笛,冷冷地瞧著蔣青蘿,目光中有戾氣閃過。

“蔣青蘿,像你這樣粗莽的蠢人,若不是占了血脈便宜,你以為還能在我麵前囂張?”

“你……!”蔣青蘿萬萬沒想到她會回嘴,更是惱怒想回擊,卻被對方眼中的怨恨之色瞧得一愣,心中升起一點疑慮來。她這師妹……怎麼出去遊曆三年,就像性格大變了一樣?

正是這時,一道傳音落下。蔣青蘿傾聽片刻,麵露喜意:“燕微以劍入道、破境和光?不愧是師父看好的天才!”

她斜睨那人:“可都比你強多了!”

那人麵色愈發冰冷,重新吹起一首笛曲。本是舒緩輕快的曲調,卻被她吹得莫名多出幾分肅殺。

……

天璿峰,無涯府。

荀自在曬著太陽,一邊看書,一邊拿紙筆寫筆記。

“柯師弟,你有什麼放不下的?那小妖修和你畢竟無仇無怨。隨她跟著謝師妹玩,你眼不見心不煩就行了。說不定我還能見到小妖修也一夜和光之類,這可都是今後書中的內容。”

荀自在專心看書,隻分了一點點心神來和柯十二說話。

“……荀師兄,我放不下。”柯十二喃喃,“如果不弄清這件事,我怕是遲早要隕落在道心劫下!”

荀自在拿著毛筆在書上勾勾畫畫,看著文字的表情分外眷戀,卻也反襯得他對外界越加冷漠無情。

“要照你這麼說,”荀自在漫不經心道,“早在十三年前,你的道心劫就已經開始了……自打柯師妹慘死在妖修手中之後。”

柯十二雙目發紅,恨意恍若滴血。

……

後山深處,也有一個存在睜開了眼。他輕輕地歎了一聲,不知對誰感歎道:“……那一炷香,眼看真要走到了儘頭……一切都同您當初所預料的那樣。”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

“時間過得好快啊!想當年我還是個凡人,如今已經是個威風凜凜的和光境修士了!眼看我欺男霸女、魚肉鄉裡的美好日子就要來了……哎喲!”

山長收回戒尺,捋著自己的山羊胡,道:“膽敢為惡,就等著清理門戶吧,你這闖禍頭子。”

“山長好凶,我開玩笑嘛。”

山長笑嗬嗬,又舉起戒尺:“那山長也再用戒尺跟你開個玩笑……”

“不了不了,彆累著您。”

謝蘊昭乖乖低頭。

成了和光修士,就意味著要離開啟明學堂、換上月白鑲金邊的法袍,並正式向師父行過九叩拜師禮。師父接過拜師茶,再將謝蘊昭的名字真正記載到天樞真傳的玉碟上。從此,若謝蘊昭在外隕落,門中玉碟也會出現相應變化;若有人狀告她為禍一方,也是天樞一脈優先出手管教。

換言之,到了和光境,才真真正正踏上修仙道路、真真正正入了北鬥仙宗。此前那些,不過是小打小鬨罷了。

不過她進階太突然,法袍還沒備好,就仍先穿著淡黃衣裙。

此時,她正乖乖站在啟明學堂中。山長在她麵前的台階上,背後就是刻有《啟明規訓》的白玉碑。

按規定,和光境修士離開啟明學堂前,都要聽一番山長訓話。其餘師長散在山長兩側,無論修為高低,都是一副欣慰表情。

天權啟明,啟蒙授業,從來隻盼著學生越來越好。這便是真正為人師者的心態。而願意在啟明學堂待下去的修士們,都是真心愛護本門弟子的前輩。

好比這一把山羊胡子的山長總是笑嗬嗬、慈眉善目的,背後總被人叫“老狐狸”,卻從來因材施教,對學堂裡的每個人都了解得清清楚,更是對謝蘊昭在學堂內那些雖然出格卻無害的行為裝聾作啞,縱容她上躥下跳。

何燕微站在她身側,懷裡已沒了那把日夜抱著的長劍。她劍心已成,長劍便化為劍丸,平時都在丹田中蘊養。謝蘊昭對她擠眉弄眼,她目不斜視,唇邊卻飛上一絲笑意。

其餘看熱鬨的弟子擠在門外,滿臉羨慕。

“道法自然”的牌匾下,山長將一本紙質手抄版的《啟明規訓》交給她們二人,端肅神色,說:“仙路莫測,考驗良多。你們兩人要時刻對天道心懷敬畏,卻也不能裹足不前。如何平衡,還要自己探索才能知曉。”

“是,晚輩會謹記在心。”

兩人都很尊敬山長,恭恭敬敬行禮答道。

“好孩子。”山長笑了,又說,“燕微已入劍道,我很放心。阿昭,你卻晉升太突然,有些事還沒來得及教你。你可知道修士的修行方向?”

謝蘊昭回答:“是法修、劍修、玄修。”

“三者有何不同?”

“法修道基在道法本身,劍修人劍合一,玄修則以技藝載道。”

“那法修為何都須佩劍?”

“劍為百兵之王,與道同符,君子比德焉。因此,法修配劍,最利於體悟大道。”*

“不錯,老夫就知道你這闖禍頭子看似頑劣,實則很是用功。”山長笑得兩眼眯起,“阿昭今後想走哪條道路?”

謝蘊昭想想,道:“我想走法修的路子。”

山長問:“不修劍?”

燕微也看來,似乎有些遺憾。

謝蘊昭搖頭道:“我沒有燕微那樣的純粹之心,也不像師兄劍心天成。更重要的是,我做什麼事都先想想有沒有偷懶的法子,實在和劍修‘一劍破萬法’的心氣格格不入。要說玄修,我也沒有為技藝奉獻的誠心。想來還是法修適合我。”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山長笑罵一句,“聽聞你從寶庫中取了那五火七禽扇出來?既然要走法修的道路,你用它倒也合適。”

“山長您知道那扇子的來曆?”謝蘊昭眼睛一亮,“能否請山長賜教?我隻聽說那是柄年代久遠的扇子,還劣跡斑斑,具體怎麼回事卻不大明白。”

“這就是書讀太少的後果。”山長有些促狹地笑道,“那扇子啊,是從門派創立開始就待在寶庫中的,距現在也有近十萬年了。”

“十萬年……!”

“漫長到難以想像的時光,是不是?在它麵前,我們可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晚輩。也許是因為這五火七禽扇從來沒有選擇過主人。也沒有人知道它最初由誰鑄造,又由何人使用過。”山長捋著胡須,似乎通過敘述看見了一幕幕滄海桑田。

“它就像一個頑皮的老前輩,平時窩在寶庫深處,興趣來了就喜歡偷襲寶庫裡的弟子,像偷偷敲一下他們的頭啊,假裝自己選中了他們、臨到頭又突然飛走啊,跟著彆人把他們選好的東西全都撞飛啊……林林總總,確實稱得上劣跡斑斑。”

謝蘊昭被山長的描述逗得笑起來。

謝蘊昭就問:“那這‘老前輩’是不是很厲害?”

“這又是一個奇異之處。”山長笑道,“它展現出來的樣子,隻是下品法寶。但師門前輩留有記載,稱它並不完整。真正的五火七禽扇,是上古大能的心愛之物……但隨著時光流逝,它隻保留下一火一羽,威力大不如前。如果能找到合適的材料,興許能重見五火七禽扇的風采。”

難怪係統說五火七禽扇缺失了部件……融合離火金羽後,就還剩四火五羽需要修補了。

謝蘊昭想著,口中道:“合適的材料容易找麼?”

“太渺茫了。”山長搖頭,鄭重囑托,“阿昭,你聽好了,法器是修士的一大助力,但法修的根基終究在道法,如果過於沉迷外物,反而容易忽略自身的修煉。還有燕微,你修劍道,更是要摒除對其他法器的向往。當用則用,卻不可忘記自己的根基。”

兩人道:“是,多謝山長教誨。”

謝蘊昭挺樂觀的:萬一以後慢慢抽獎,就都把材料抽出來了呢?抽不到也沒事,好歹可以搖著扇子冒充一把諸葛亮。

山長再囑托幾句,這才結束了臨彆訓話。謝蘊昭恭恭敬敬對他行了一個大禮,再起身時,再是瀟灑,心中也不由得對學堂生出幾分不舍。

“山長,今後我們能來看您和其他老師嗎?”

“自然歡迎。不過,你們才剛剛和光,得先鞏固境界,再多習慣一些和光修士的修煉法子,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沒時間回來和我這個老頭子閒聊。”山長笑道,“等你們到第四境,願意回來當幾個月老師,我就很心滿意足嘍。”

*

幾日後。

天樞峰,微夢洞府。

遠在日出之前,也就是星河尚且滿天之際,謝蘊昭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阿昭,起來。為師傳你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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