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恐懼之幻(2 / 2)

在中州,師兄和石無患合作捕殺妖魔、破壞了白蓮會的陰謀後,兩人之間出現了一絲惺惺相惜之情,卻又緊接著因為柳清靈而再度互相仇視;

發現石無患和其他女修曖昧不清的師兄,試圖勸說柳清靈離開,卻被對方告知“無怨無悔”。他默默離去,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閉關一月後,師兄手執七星龍淵劍,趁門中師長外出之際,在辰極島殺得血流成河。月色之中,他腳踏滴血飛劍而去,散亂的烏黑長發寸寸化為銀白,雙眸化為赤紅。

多年後,仙魔大戰、生靈塗炭的戰場上,他被淬毒的透明匕首汙染心脈,最終死在石無患的劍下。臨死前,他睜眼看著天空,那雙眼裡漸漸出現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溫柔神采。

“這麼多年了,我依然……我也不曾後悔……”

謝蘊昭靜靜看著。

“都是假的,太假了好不好,這什麼劇情啊搞得一副瓊瑤風,不就失戀麼,至於搞了自己搞同門,搞了同門還要禍害無辜嗎?看,死了吧,自作自受吧。導演差評,作者差評,編劇差評……”

謝蘊昭慢慢彎下腰,深深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她說:“靠。”

幻象炸開,一股排斥之力猛地將她推出。塔靈用她的聲音輕聲說:“正視恐懼,而不是忽略。任何一絲道心的隱裂都可能誘發道心劫的降臨。你是真傳弟子,肩負仙道未來,切記切記。”

謝蘊昭再一抬頭,隻看見外表平凡普通至極的一座塔,門口懸掛一牌匾:迷幻塔。

守門的弟子跟她打招呼,滿臉輕鬆:“謝師叔您出來了?您待了三刻鐘有餘,通過了前兩層。下回您再來的時候可以直接從第三層開始挑戰。”

“好,謝了。”

謝蘊昭揉揉眉心。迷幻塔的確厲害,竟然能找出她內心深處的一絲恐懼。再怎麼說著“原著不同於真實”、“一切早已改變”,她仍不免在意書本中的情節。

越是在乎一個人,就越容易把一切明顯的謠言都當真,好比多少父母在職場上精明強乾,一收到短信說孩子出事了,就會慌亂不已,非要去銀行給一個陌生賬號轉一大筆錢,並堅信自己是在拯救自己的孩子。

……咦,她的角色代入是不是有哪裡不對?不管了。

“謝師妹。”

她回頭一看:“燕微?你也剛從迷幻塔出來?”

何燕微麵色不大好,卻打起精神對她笑了笑。她背負長劍,和謝蘊昭衣著類似,都是簡單的月白窄袖衣褲,隻是鑲了象征搖光峰的妃色鑲邊,衣擺上還有栩栩如生的薔薇花。

“你沒事吧?”謝蘊昭關心道,“你看著不大好。”

“……在迷幻塔中想起了一些往事。”何燕微輕輕搖頭,不願多提,轉移話題,“謝師妹,聽說你也是這次金玉會的識玉人?”

“也?怎麼,你也是?”謝蘊昭有些意外,“按照慣例,識玉人不都是第四境無我修士擔任嗎?”

何燕微看著她,忽地撲哧一笑,真是麗色非常。她抿唇笑道:“還說我專心修煉、不問世事呢,謝師妹怎麼回事?前些日子各峰張榜布告,說掌門有令,這一次金玉會的識玉人都由和光境的弟子擔任,斷金人則依舊從第五境神遊修士中挑選。”

金玉會對低階修士們而言是每七年才有一次的大事,但對大修士們而言,還不值得他們出席。因此,各峰都是派出自家真傳,負責從金玉會上挑選入門弟子。

選拔的流程是:金玉會的參賽者首先自己決出名次,其餘人坐鎮觀摩。之後,再由識玉人親自下場,挑選看中的弟子,試一試他們的實力。挑好之後,到底能不能收入門牆,則由斷金人決定。

金玉會,識玉斷金,正是此意。

“掌門?總覺得跟他扯上關係就有不好的預感。”謝蘊昭嘀咕。

何燕微好奇道:“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深意?”

謝蘊昭一攤手:“我也不知道。但我師父說,掌門做事隨心所欲,很多時候覺得好玩就做了,沒有什麼深意不深意的。”

“聽上去,掌門和馮真人關係十分親厚。”何燕微說了一句,忽然躍躍欲試,“謝師妹,我們多日不見,說不得在金玉會上還有機會切磋指教一番。”

“你這個戰鬥狂……”

“不敢當。”何燕微正色,乃至有些虔誠,“我搖光峰的大師兄才是一等一的戰鬥狂。我等要以他為榜樣,時刻鞭策自己!”

謝蘊昭有些牙疼道:“你的畫風已經從傲嬌大小姐往中二戰鬥狂飛奔而去,一去不複返了嗎?”

何燕微:……?

[來自何燕微的【疑惑值】1]

忽地,從四麵八方響起一個聲音:

——金玉會名單予以公告!

九峰之巔,忽地各自懸開一張巨大的金色榜單,上麵的文字流光溢彩,蘊含道道清氣。

金玉會參賽名單:

……

陳楚楚

顧思齊

石無患

佘小川

李蘇悅

……

識玉斷金人名單:

天樞:謝蘊昭,顏崇正

搖光:何燕微,方鳴初

……

天璿:莊夢蝶,荀自在

……

監督:

戒律堂,執雨院

謝蘊昭抬頭看了一番榜單,“哇哦”了一聲:“有排麵,我喜歡!”

何燕微則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參賽名單,露出一朵小小的微笑:“太好了,楚楚他們都參加。”

謝蘊昭見她滿臉欣慰,不由好奇問:“你會放水嗎?”

“放水?是說手下留情?這怎麼行。”何燕微嚴肅起來,“如果沒有承擔失敗的覺悟,即便暫時能進入內門,今後也過不去道心劫。”

說罷,她狐疑起來:“謝師妹,你也不能放水,知道麼?這是為他們好。”

“哈哈哈說什麼呢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放水呢?”謝蘊昭義正言辭,“我一定毫不留情,將他們統統打趴下!”

何燕微滿意點頭:“正該如此。”

空氣裡傳來一聲沒忍住的輕笑。

“真要那樣,怕是這次金玉會一個人都進不了內門了。”

七星龍淵的劍光散去,從中走出白衣勝雪的青年。他今天隻以一根木簪將長發綰起部分,更顯柔和溫潤,更像從哪個世家裡走出的閒適郎君,剛剛才從榻上懶懶起身,隨意來觀賞初夏的絢麗風光。

何燕微注意到,這位有名的劍修前輩的修為似乎更上一層樓,原來還隱有鋒銳之意,現在渾身氣息圓融自若,看似柔和,舉手投足卻暗合劍修真意。自然從容,以柔蘊剛,著實叫人欽佩。

而與她對話的友人則側目笑道:“師兄。”

劍修笑問:“如何,迷幻塔去了幾層?”

普普通通的問題,卻讓友人臉色微變。她突然瞪了劍修一眼,哼道:“你好煩!”

青年顯然有些驚訝,仔細瞧了一眼她的神色,又籲了口氣,更柔了三分神色:“我又怎麼了?好了,你彆生氣,有什麼不對我都和你賠禮道歉便是。”

而她那素來灑脫不羈的友人,此刻卻顯露出一點愛嬌和不講理,又哼了一聲:“當然是你的錯,誰讓你……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成熟一點,當個大人!”

青年麵露無奈,看了她一眼,又對何燕微說:“師妹愛撒嬌,見笑了。”

何燕微默然片刻,向前輩行了一禮,而後不顧友人的疑問,轉身火速離開。

“你們聊,我想起我還有大師兄布置的任務沒有完成,先告辭了。”

“燕微……?”謝蘊昭望著長天裡遠去的那一個小點,納悶道,“這是怎麼了?”

衛枕流大致看了出來,卻並不做聲,隻耐心問:“現在能說生我什麼氣了?我猜一猜,師妹在迷幻塔中的失敗與我有關?”

謝蘊昭哼了一聲,表示認可。

“師妹在第幾層失敗的?”

她板著臉:“第三層。”

衛枕流入門已久,當然知道第三層是恐懼之幻。他略略一想,忽地想起幾年前她害怕自己的模樣,心中便是一緊:她心中仍然害怕他?這……這也是正常的,不是麼?她見過他墮魔的樣子,那副樣子……即便她不說……可是,原來她還是害怕他?

這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奢求:起初他隻是想保護她、讓她快樂,後來他想要可以一直看著她,再後來他開始奢求她的目光也能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現在他寄望於一份圓滿無缺的愛。他冷冷自嘲:人類無窮無儘的貪欲,原來在他身上也有!

他心中失魂落魄,麵上卻能不顯分毫。但謝蘊昭一瞧他那完美無缺的溫柔微笑,就知道他想岔了,心中那點小小的遷怒反倒軟化下來。

“師兄。”她湊近過去,盯著他的臉。

“無事。”衛枕流試圖帶過這個話題,“對了,上一次……”

“迷幻塔的塔靈說,要正視自己的恐懼。我承認,我很害怕。”她直率地說,並注意到他的瞳孔猛然縮緊了,連那柔和的微笑也變得僵硬起來。

她牽起他的手。靈力充沛的修士,指尖居然是冰涼的。

“我害怕師兄會有不好的結局,也許,我也毫無道理地害怕著你會喜歡彆人,喜歡到毀滅自己的地步。”她認真述說,“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讓我能放心。不然迷幻塔的第三層,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過去了。”

“在我心中,師兄是最好的師兄,值得最好的未來。我害怕你的難過和痛苦沒人知道,害怕你過得不好。這就是我在第三層看見的幻象。”

雖然是幻象,但他的確是那種會走到一邊自己痛苦到吐血,也不會讓人看見自己脆弱的性格。其實正是從那一幕開始,她的道心動搖,也因此被迷幻塔趁機而入。

“……師妹不是害怕我?”他低聲道,“我還以為……”

“是師兄自己以為我會害怕你。”謝蘊昭握住他的手,認真道,“我不怕,你也彆怕。”

他那完美的溫柔笑容慢慢消失了。這並非因為他心情不快,而恰恰因為他不再能維持那份偽裝。他剛才其實一點都不想笑,甚至還有點不快和委屈:他對她如何,她還看不出來?為什麼還要怕他?

劍修略略偏開目光,心中彆扭,神色就淡淡:“我實在分不出師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她眨眨眼,驚奇道:“你在和我撒嬌嗎?”

青年一僵,麵上有些掛不住,有點狼狽:“我……”

她哈哈一笑,大大地、使勁地抱了他一下。這個擁抱來得猝不及防;他下意識伸手,將她摟在懷裡。而後,他又意識到這裡距離迷幻塔不遠,四周不時有同門來往,他心裡深藏的那點世家子的矜持又冒出頭,讓他不好意思起來。

“真的真的真的,這種事我跟你開玩笑乾嘛?抱一下,不生氣了!”她親親熱熱地靠在他頸側,笑意和呼吸一起落在他的皮膚上,“不就是安全感嘛,來,都給你!作為回報,你也要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因為奇奇怪怪的理由就走上歧路,好不好?”

“你真是……!”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那點矜持還在,卻不能阻止他緊緊抱住她。

明明是善於言談、心有成算的人,此刻卻變得笨嘴拙舌起來。心中有一萬句話,到嘴邊卻吐不出一個字。

最後,他隻是輕聲說:“好像一直都是我在依賴你……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比你大這麼多,卻始終依賴一個小小的女郎,說出去真叫人恥笑。長樂,彆厭了我。”

她悶悶地笑了幾聲:“你還記得初次見麵的情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要不是今天的迷幻塔提醒,我都忘了。”

“多少年前……確實是很多年前的事,原本我也快忘了。”師兄溫柔地、小心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但找回你之後,我又全都想了起來。”

銘記於心,永誌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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