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九千來人原來這竟然是替身白月光嗎!……(1 / 2)

“大小姐。”

晨光還未完全經過,有婢女碎步走到何燕微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何燕微一怔,脫口道:“九千家派人來了?他們怎麼……”

她眉頭一擰,顯出幾分憂色,卻還是立即說:“請他們進來吧。”

謝蘊昭正要去拜訪九千府邸,結果他們自己上門了?她第一反應是為燕微擔心,以為九千家是要對何家做什麼。

但出乎意料,九千家派來的管事一進門廳,臉上堆的笑容就讓整間屋的空氣變得和樂融融。他年約四十,五官端正、皮膚細膩,一身嶄新的蒼藍圓領窄袖長袍,邊緣繡有暗紋,黑色長靴也挺括整潔,看上去不像仆人,反而像哪家的老爺。

“何大小姐好,仆是九千有恒。今次冒昧前來打擾,是受了公子所托。”九千家的管事朝何燕微一禮,笑得和氣,卻也不卑不亢。

“早聽聞過恒管事的名字。”何燕微頷首,也客氣一句,又疑道,“不知恒管事所來……”

恒管事笑了笑,目光竟看向謝蘊昭:“仆為謝仙長而來。”

謝蘊昭正在一旁觀察這位九千來人,乍一聽這句,不免奇怪:“為我?”

她一出聲,腳邊的阿拉斯減就抖了抖耳朵,藍眼睛變得更加有神;蔣青蘿頭頂的鴨子也瞪起四白眼,很戒備地看過來。

一旁的劍修放下茶盞,磕在楠木桌上輕聲一響。

恒管事若無所覺,仍笑眯眯的,甚至比他剛才麵對何燕微更加笑得客氣、和善。

“我家公子想請謝仙長一晤。”

九千家人口眾多,但能被稱為“公子”的隻有一人——九千家的嫡長子,也是未來的繼承人。

謝蘊昭對九千公子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記得最清楚的反而是他佩劍上那顆一看就十分貴重、招搖得不行的明珠。

她神色不變,也笑眯眯的:“這倒是巧了,我也正想去拜訪九千公子。”

恒管事一聽,更是笑得眼睛眯起來:“那是巧了,巧了。”

他的語氣聽上去真誠極了,看著謝蘊昭的眼神簡直像是看什麼親近的人,很是慈愛。

看得謝蘊昭愣了愣。

這時,師兄出聲說:“隻請了師妹?”

他笑吟吟地問:“那假若我也想同去,九千家準不準?”

他就是有一種能把綿裡藏針的話說得溫柔雅致的本事,這一多半或許得歸功於那張美麗的臉與優雅的笑容。

然而隻要知道他的身份,任誰都不會輕慢對待。

恒管事也同樣麵色一肅,恭恭敬敬道:“衛仙長名聲在外,若是平日,九千家自當掃榻相待。可公子隻請了謝仙長一人,今次之事,恐怕……”

他含蓄地停了下來。

衛枕流對師妹向來是巴巴地護得緊,尤其在她幾次出事後,他出門在外真是步步相隨,恨不得隨時把她捧在手心裡。

可這一次,他竟然隻是笑了一笑,輕飄飄地放過這一遭:“是麼?也好,那我就不去了罷。”

不等其他人奇怪,他又拿出半塊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平白被掰成兩半,他手裡那一半刻了龍的花紋。

隻見他右手兩指並攏,在玉佩上一點;一絲隱約的金色光芒沒入玉佩。突然之間,那龍紋變得栩栩如生,直似要從玉佩中遊出來一般。

他將玉佩放在手心,遞到謝蘊昭麵前,說:“師妹,拿上這個。我附了一縷神念在上頭,你要是有事,我隨時可以知道。”

一旁的柳清靈目光一閃,偷偷摸摸靠近幾步:“這是什麼?”

謝蘊昭接過玉佩,下意識道:“我和師兄的定親信物。”

——“嗷嗷……唔,唔唔唔!”

柳清靈被板著臉的蔣師姐一把捂住嘴,阻止了她破壞自己仙女形象的舉動。

衛枕流對周遭視若無睹,隻繾綣說道:“師妹那半塊呢?”

“鳳的那一半?在這裡,你要麼?”謝蘊昭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沒學會怎麼樣分出神念……”

“不必,這便夠了。”

師兄收了玉佩,對她微微一笑,眼眸燦若晨星:“權且讓那玉佩替我陪在師妹身邊。”

謝蘊昭點點頭,將玉佩掛在腰間。她起身正要離開,忽然一扭頭看著師兄。

那人正含笑目送她。

“師兄,”她拖長聲音,有點懷疑地問,“你不會用玉佩偷聽我跟彆人說話吧?”

衛枕流猝不及防,笑容微微僵硬,甚至眉毛都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

“怎麼會……師妹多慮了。”他麵不改色,喉頭卻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聲音變得更溫柔繾綣,“我怎麼會做師妹不喜歡的事?”

“是嗎?”

謝蘊昭聳了聳肩,背手往外走。

“不過隻限這一次……”

衛枕流正想偷偷擦汗,卻聽見了這一句。他有些驚詫地抬眼,卻隻見她的背影被晨光勾勒出耀眼的輪廓。

她在清晨的風裡笑說:“這一次稍微任性一些,做什麼你開心我不開心的事,其實也不是不行。”

劍修怔住了。

——“嗚哇嗷嗷嗷……唔唔……!”

某位師姐更加凶狠地捂住了自家師妹的嘴,卻捂不住她熱淚盈眶的眼睛。

石無患坐在一邊,扶額自言自語:“如果說我跟他們不認識,大約彆人也不會信……”

何燕微瞧著這幫人,低下頭,忍不住“噗嗤”笑出來。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她第二次笑,第一次是因為兄長的傷勢好轉。

陳楚楚覷著她的神情,好歹放心了一些。她這才問:“燕微,思齊呢,怎麼沒見思齊?”

何燕微忽然就不笑了。

她停了片刻,才低聲說:“楚楚,你不然……去看看他吧。”

“啊……”

陳楚楚明白了什麼。燕微堅持要通過聯姻挽回家族地位,而思齊所屬的顧家並不在“上七家”的範圍之內。

她低落地歎了口氣,沒精打采道:“我知道了,那我現在去。”

她離開了。

何燕微也離開了,她要去處理很多家裡的事。

柳清靈猶豫來猶豫去,終於決定還是要留在這裡,陪他們搖光的小師妹共渡難關……雖然她也沒想出來這個難關應該怎麼過。

蔣師姐自然是師妹在哪兒她在哪兒。

顏師兄其實不大關心這些事,帶著大白鶴出門逛街去了。

漸漸地,室內隻剩了衛枕流和石無患。

連阿拉斯減都馱著鴨子去逛何家大院了。

石無患一直在悄悄觀察這位劍修師兄。

說實話,他很難對這位嫡係師兄產生親近的感情。也許是因為對方過於天才、令他感到挫敗,也許是因為對方那看似親切實則高高在上的態度,也許隻是單純因為……

他是謝蘊昭選擇的那個人。

石無患有過很多道侶。人人都說他換道侶換得比符紙消耗還快。

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縱然他每一段感情都是真心實意覺得對方有吸引他的地方,但那感覺就像在努力從平凡中搜索不平凡。

他眼裡自始至終閃閃發光的人……隻有一個。

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總是情不自禁地去看她,但她身上好像就是存在著一種致命的光芒;時而讓他覺得熟悉,時而讓他覺得新奇。

熟悉的東西讓人懷念,新奇的事物引人好奇。

如果二者兼備,那他就很難真正放下。

但他從來沒有得到過,也許也不可能得到。

他不可能不去在意衛枕流,哪怕他表麵總是散漫輕佻的、仿佛對謝蘊昭無所謂似的。

石無患是情場老手,很懂得一些情場的默許規則:如果他表現得對謝蘊昭戀戀不舍、念念不忘,那她反而會和自己疏遠。

他盯著衛枕流,心中不自覺開始比較二人的優劣。

劍修被他審視著,安坐不動,穩如泰山。

最後,到底是石無患忍不住先開口:“衛師兄,你給她的那枚玉佩……果然是準備偷聽吧?”

劍修連一絲目光都沒分過來。他隔了一會兒,才微微笑道:“小孩子家家,慣愛胡思亂想。”

石無患咬了咬牙,心中那股鬱鬱和不快更重了幾分。小孩子?這位師兄果真很懂得如何激怒一個男人。

他強作平靜,無所謂似地笑了:“謝蘊昭不在,衛師兄何必裝模作樣?你平時一口一個‘師妹’,連她的名字都不敢叫,表現得彬彬有禮,一派君子風度……但其實,你心裡藏著某些見不得人的念頭吧?”

劍修眼睫一動,終於投來一瞥。他唇邊笑容未去,眼裡有雪山深深。

“哦……石師弟有何高見?”他慢條斯理道,“你這位情場浪蕩子又有何資格與我談論師妹?”

石無患珍惜自己小命得很。他修行刻苦,雖然總是拈花惹草,卻極有分寸,絕不會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因為他深知修煉才是自己立足的根本。

按照他的行為習慣,在他足夠強大之前,他是斷斷不會去挑釁一名玄德境的大能修士的。

但也許……他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候。識海一直像被某種讓人刺痛的火焰微微燒灼,現在這刺痛蔓延,快要攫住他的心臟。

在他識海深處,有道人端坐太極圖上。道人垂首不言,微微睜眼,麵上無悲無喜,眼睛深處卻有翻湧的黑暗。

石無患笑了出來。

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是石無患,不是什麼在北鬥仙宗苦苦修煉、對長生大道充滿野心的小修士,不是什麼廢靈根的、讓人看不起的東西。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大能站在雲端俯視一切的感受,明白了乾淨有序的棋盤上忽然多了一隻螞蟻……是多麼讓人礙眼的事。

其實螞蟻奪去的隻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其實他雙目所凝視的並非那一枚棋子。

他應該抬起頭,朝上看,去看滾滾長天、浮雲聚散、漫天星軌刻下命運長河的痕跡,去與天掙命,去爬到更高的地方直到他重臨最高之處——

但是……

但是。

所有的應該和不應該,都解釋不了他心臟深處那被奪去了什麼事物而帶來的疼痛,還有讓人刺痛的憤怒。

他站在這裡,但他不像自己;他看向那名偽裝得極好的劍修,也像在透過他看見了某個十足十討人厭的什麼東西。

他笑了一聲。

“衛師兄,你心中到底對她抱有什麼樣的想法?僅僅是平常的道侶那樣?還是當你看見我,看見陳楚楚、何燕微,看見謝蘊昭所有喜歡的人的時候……都在死死壓抑著想要殺了所有人的欲/望?”

劍修抬起了眼,終於看過來。

他臉上那虛假至極的笑容消失了,隻有眉眼間無儘的深寒,還有望不到頭的、帶著血腥味的夜色。

石無患知道他殺過人,而且殺過很多人。他沒有證據,沒有親眼見過,但就像呼吸一般,他天然地就知道。

……普通修士不可能露出那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