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來撕蘑菇(1 / 2)

登天梯。

想入天極宗,先攀登天梯。

長長的白玉階,無論怎麼走,也看不見儘頭。

玉質剔透,凝神細看,能看出底下有縹緲的純白玉髓在流動。

這是仙靈玉,做陣用的。

登天梯是一個巨大的禁製法陣,隻有心智堅韌者才能攀上山頂,拜入宗門。

聽起來非常高級玄乎,但魚初月覺得,這個禁製的原理其實就是鬼打牆,想要上山,就彆想那些有的沒的,悶頭一直走,表情做到位,早晚能被某個巡視的大佬相中順走,還會被讚一句“此子心性絕佳,成得大器”。

破陣,就是這麼簡單。

她壓低了眉眼,唇角微抿,一步一步穩穩向上走。

堅毅、沉靜、一心向道。

然後她開始神遊天外。

上一次爬石階,什麼時候了?

應該是踏青吧,記得那日細雨綿綿,隔壁的少年長身玉立,悄悄把油紙傘斜到了她的頭頂上。

春雨打濕了他的半邊衣裳,寒風吹紅了少年的臉頰。

他悄悄說,“待我考取功名……”

後麵半句聽不清,她也沒好意思細聽,推開傘,跑進牛毛般的小雨中,像一條活潑的小魚。

魚初月低下頭,看了自己的指尖,一眼。

輕輕一撚,那裡仿佛還殘留著傘骨的觸感。

然而她早已忘記了少年的模樣。

就在那天夜裡,一個帶著係統的穿越女霸占了她的身體。

穿越女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向係統吐槽魚初月有多土,有多廢。說她生了一張絕色的臉,卻不懂得珍惜利用,居然就甘心窩在一個小小的山莊,守著老實巴交的父母過日子,身邊最好的男人不過是個一文不名的窮書生。真是暴殄天物。

魚初月並不覺得自己平淡幸福的生活有哪裡不好。

爹爹雖然脾氣暴躁愛罵臟話,但對她們母女二人極好,在家裡說話都是壓著嗓門,生怕吵到娘子大人。

娘親性子溫柔,從小到大,魚初月都沒見她和誰紅過臉。她做得一手非常好的針線活,每半月成一副繡品,大城裡那些官家小姐都得搶破頭。

家中還有一條聽話的大黃狗,每天早晨叼著籃子出門,用兩枚銅錢買回新鮮的蔬菜,都不重樣的,可有意思了。

再有半年,一家三口就能攢夠銀子,在城裡盤一間鋪麵。爹爹賣山貨,娘親繼續做繡品,她,就是魚家小鋪的帳房女先生。連看門的狗子都有了。

多好啊!

她愛自己的家,她願意過這樣的生活,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可是沒有人理會魚初月的心聲。

身體被搶了就是被搶了,無人和她講道理。

穿越女對魚初月沒有絲毫愧疚,她厚顏無恥地對著空氣說,若魚初月泉下有知,就好好學著,看她是如何用這副身體活成人生贏家,爬到世間的巔峰。

其實魚初月並沒有死。她被困在了自己的身體裡麵,發不出任何聲音,做不了任何動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穿越女卷走了家裡所有的錢,還把隔壁的書生少年叫出來,騙他把家裡的現銀全部拿出來給她。

帶著這些銀兩,穿越女離開了小山莊,到附近的大城裡買了漂亮衣裳和胭脂花粉,包了豪華的客棧。

那些銀兩,是魚初月一家三口省吃儉用,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攢下來的,再過半年,就可以在城裡盤一間鋪子。

而隔壁少年毫不設防地拿出來的錢,是他們全家攢了許多年,預備給他進京赴考的路費。

穿越女根本不知道這些銀兩有多重要。小小一包碎銀子,一隻手就能抓住,但它卻是兩家人多年的心血和期望。

穿越女一直在抱怨,嫌這筆錢過於微薄,都沒眼看,沒幾天便大手大腳花了個精光。

魚初月到今天都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有多麼崩潰。

她在夢魘中尖叫掙紮,然而沒有一個人能聽到。那時候,魚初月還不知道真正恐怖的噩夢正在向她逼近。

再後來,穿越女在係統的幫助下踏入修真之途,先天道體,氣運加身,周旋在無數男人中間,被稱為三界第一美人。

瑤月仙子。

遊戲人間,隻撩不負責,害得無數家庭妻離子散。

終於,有一個憤怒的城主夫人查了她的底細,帶上城衛,一夜之間屠光了魚初月出生的小山莊。

穿越女早早就收到了消息,這位喜歡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的瑤月仙子,並沒有去救那些在她眼中如螻蟻一般的凡人,放任無辜者死去之後,她在男人們麵前哭得肝腸寸斷,換得了無數修煉資源作補償。

從此,瑤月仙子更是身世可憐,惹得無數大佬為她競折腰。

那一夜,魚初月活在了地獄中。明明身上沒有半點疼痛,她卻把萬箭穿心、油煎火灼體驗了一遍又一遍。

一邊是穿越女麵前堆滿的奇珍異寶,一邊是血染的小山莊。

聽說那裡,雞犬不留。

她終於明白,壞人的壞,好人是想象不出來的。

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無望地尖叫掙紮。她安安靜靜地蟄伏在自己的身體中,冰冷地看著穿越女‘征戰’過一片片大地。

她耐心傾聽著穿越女和係統之間的對話,學習一切她能學到的知識。

穿越女所向披靡,隻要她想撩,就沒有她撩不到的男人。

形形色色的嘴臉,魚初月實在是見了太多,看到麻木。

穿越女說,每個世界,她隻睡最強的那一個男人,一旦得手,就可以成功奪走這個世界的氣運,讓她和係統擁有更強大的力量,繼續新的征程。

輾轉許多世界,從未失過一次手。

冷眼看了一路,魚初月對自己身處的世界已經不抱什麼期望了。

什麼正道劍尊、魔界之主、妖域之王,一個接一個淪陷在穿越女的石榴裙下,無一幸免。

穿越女信心滿滿,將視線轉向了終極狩獵的目標。

這個世界最強的男人,天極宗宗主,靈氣本源的守護者,第一仙尊。

沒想到的是,那個男人,不見她。

哪怕她故意挑起了妖、魔二界大戰,為人族立下了不世之功,他依然不為所動,並不給她任何接近的機會。

穿越女使儘一切手腕也見不著人,萬般無奈之下,拋出一半身家,總算買通了仙尊門下四聖之一,通過關係,私自闖入守護者之域,見到了那個冰雕玉琢的男人。

他瞥來一眼,眸光仿若那熄滅了萬古的冷寂星河,寒涼、漠然。

薄唇不動,卻像是有低沉威嚴的聲音響徹耳際——

“離開。”

沒有半點欲擒故縱,沒有絲毫回旋餘地。和以往那些男人,都不一樣。

魚初月發現,穿越女亂了。

這個撩遍三界,從來把男人當作獵物的遊戲人間者,她慌了。

魚初月清晰地感知到了穿越女的心虛。眼前這個男人,眸光淡漠,卻像冰鑒一般,照見她心底所有齷齪。

穿越女隻能放棄了原定計劃,匆匆找了個借口:“我有一個至為重要的人性命垂危,我隻是想要為他求一朵金光玄靈菇來救命。仙尊若肯賜我靈藥,我願為這天下蒼生做任何事情。”

魚初月冷漠無情地點評——雖然陣腳大亂,卻還記得以退為進,塑造‘深情’人設,掩蓋真實意圖,令對方放鬆戒備。交換條件不是為他做事,而是為天下蒼生,更進一步退離對方警戒圈,臨場反應還算可圈可點。

瑤月女仙姿容絕世,氣質卓然,這般委屈小意,真真是我見猶憐。

不料,男人卻闔上了雙眼,薄唇微動,隻吐出一個字:“滾。”

他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冷。

低沉,冷進了骨縫裡。

魚初月留意到,在他身前,有一枚菱形的紫色縫隙,懸浮在虛空中,看起來好像不是很穩定。

他平抬著一隻手,手背上隱隱能看見兩三條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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