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妖的愛情(1 / 2)

魚初月看見了一片森林。(網down.)

薄霧在眼前漸漸散開,像是清水洗去塵埃一般,露出了一整片深紅色的植被。

高矮交錯的巨葉和花盤都發著光,馬蹄狀的花株之中,緩緩行出一對璧人。

紅衣那個便是梵羅珠,白衣的清純嬌俏,是個極美麗的年輕女子。她的麵龐上掛著甜蜜嬌柔的笑容,一望便知全身心地依賴著身邊的男人。

雖然長相完全不同,但魚初月一見這個女子,便知道她是端木玉。

眼前的畫麵,與魚初月想象之中有些不大不小的出入——看這兩人相處的模式,並不覺得梵羅珠對端木玉多麼上心。

端木玉小心翼翼地討好,為梵羅珠忙前忙後,時不時還會蹲下去,用自己細白的小手替他拂去衣擺上沾到的泥土。

梵羅珠並不看她。

他與她差距實在太大,無論實力、地位、抑或是在感情上,他太強,她弱勢到卑微。

她曲意討好、將身段放低到了塵埃裡。他就是她的天,他就是她活著的全部意義。

他不必低頭,也知道這個女子時刻圍在他的身邊轉來轉去。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絲毫也不擔心會失去一塊粘在身上的牛皮糖。

滋味再美,時時刻刻吃著,亦是有些乏味。

他行至溪邊,撿到一瓣桃花。

粉色的桃瓣之上,以金色細粉勾出一行小字——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流水若有情,逆流寄相思。”

翻過一麵,細細勾了落款:瑤月。

端木玉的臉色立刻就變了,她急急上前,按捺著不安,聲音輕顫:“夫君,彆碰,定是那些仙門中人又施什麼毒計!”

“瑤月。”梵羅珠勾了勾邪美的唇,“三界第一美人,招蜂惹蝶,聽聞那師間敖也成了她裙下之臣。嗬,不過一個女人罷了,這群蠢貨。”

端木玉鬆了一口氣,挽住了梵羅珠的臂彎,笑得燦爛:“夫君,我們回去吧!”

梵羅珠回轉頭,眯著眼睛,向上遊凝望片刻,淡笑著去了。

很快,他便一個人折了回來,斜坐在溪邊,扶著額,盯著上遊發怔。他並沒有發現,端木玉其實悄悄跟在他的身後也折了回來,就立在深紅的花葉之中,默默垂淚。

她是他的夫人,二人早已神魂交融,他感覺到了她的氣息,卻因為習以為常,並沒有意識到她在跟蹤他。

梵羅珠招了招手,指間出現一枚大紅花瓣。

他用指尖在花瓣上雕刻。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隨後,將大紅花瓣擲入溪中,紅袖一揮,溪水逆流而上。

傳完了花信,梵羅珠點著額頭,靜靜坐在溪邊等待。

“有點意思。”他勾著薄唇,自言自語。

而他身後的林子中,那朵白玉蘭已是肝腸寸斷。

看著這一幕,魚初月不禁輕輕歎息一聲,心中已明白了大概。

自大,永遠是雄性生物最致命的弱點。

梵羅珠知道瑤月撩遍三界,裙下之臣無數,便懷揣著輕視之心,想要看看她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想要看看另外那些男人究竟是何等蠢貨。

若再深究,那便是雄性絕強的爭強好勝之心在作祟——若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女人為自己要死要活,那委實是很有麵子的一件事情。

殊不知,輕慢好奇,提起興趣,正是男人淪陷的第一步。

可問題是……

魚初月知道,這件事不是穿越女做的。

穿越女對梵羅珠產生興趣,預備對他下手的時候,端木玉已經死了。

然後穿越女便收了手,並沒有和梵羅珠產生任何交集。

往溪水裡扔桃花瓣的人,並不是穿越女。

那會是誰?

魚初月看著樹林中哀哀戚戚的端木玉,隻覺胸口陣陣泛起了不適。她有所警覺,知道這便是那邪祟開始發作得厲害了。

畫麵急速流逝。

每隔那幾麼日,溪中便會飄來‘瑤月’的花信,時而是句把情詩,時而是一點寂寞孤獨的感慨。

梵羅珠總是能及時撿起。

端木玉每次都尾隨他而來,藏身在樹林中,眼神日漸灰敗。

中途,鄰居金盞花妖來過一次。

這一位魚初月倒是有印象,穿越女見梵羅珠死了夫人,便放棄了撩他,轉而勾搭上了金盞花妖的丈夫——另一隻金盞花妖。

當時金盞花妖尋死覓活,鬨了個雞飛狗跳。最後那次,金盞花妖假自儘真威脅,沒想到她丈夫被瑤月迷得神不守舍,距離她不到十丈遠,居然沒發現妻子在自殺……結果,金盞花妖就那麼死了。

臨死前那個難以置信和極度哀怨的眼神魚初月至今還記得。

現在又見到活著的苦主,魚初月還頗有一點不好意思。

但她很快就發現,這金盞花妖根本不是好人。

她假模假樣地裝作與端木玉交好,其實字字句句頗有心機,儘是在打擊端木玉,說她配不上梵羅珠,像梵羅珠這樣的男人,早晚會變心,根本不可能跟她這一個小小玉蘭花妖地久天長。

隨後便是拉著端木玉的手長籲短歎,大肆向端木玉灌輸一些‘失去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女兒家生來便是命苦’,‘寄希望於他還有良心’這類的毒湯。

端木玉和好友談過之後,整隻妖更是死氣沉沉。

而此刻,梵羅珠亦是發現了偷偷跟在身後的端木玉。

這個自大狂傲的男人,根本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單看他眼神,便知道他篤定端木玉離不開他,越是吃醋,隻會越愛他。

她的沉默隱忍和鬱鬱寡歡,反倒成了他更加冷落她借口。

她愈加消沉。

而此刻的梵羅珠,正沉浸於那溪水流花的遊戲當中,漸入佳境,根本無心理會那個隨便往哪裡一放就能安安生生自己呆著的妻子。

“做女人太苦了。”不知從哪一幅畫麵開始,端木玉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我若是男兒身,必定不會這般仰人鼻息,心不由己。我這般悲哀,隻因我是女兒,他是男兒,從一開始,便注定了喜怒哀樂皆係於他的身上。”

“若我是男兒身,必定苦心修煉,絕不會輸於他。何必默默承受這些委屈,全無半點辦法?”她的聲音無比哀淒。

魚初月輕輕歎了口氣。

此刻身處通感陣中,她眼前所見,皆會分毫不差地被端木玉感知。

不知如今身為男兒的端木玉,看見前世的情景,心中又作何感想?

他是否能夠明悟,他的弱小,他的悲哀,根本與性彆無關,而隻在他的心性?轉生之後,擁有先天道體,拜入天極宗,本該不負光陰好好修行,他卻滿心雜念,嫌苦嫌累,最終負氣出走。

若是把自己困在了心房這麼小小一處空間,每日揪住情緒不放,在意的皆是旁人如何看自己、旁人如何對自己、受了何等委屈,從而無心去做那些真正該做的事情,又如何能在這強者如雲的世間站穩自己的腳跟?

魚初月頗有些無奈。

她是悟了,可是她悟了也沒用啊。

對於端木玉這樣的人來說,內心的悲觀情緒就如同一層厚厚的白翳,蒙住了他的心和眼睛。

眼前的畫麵繼續流逝。

忽一日,梵羅珠收集到了足夠的妖息,百餘瓣嬌嫩桃花在他指間零落成泥,最終,掌心獨剩一朵小小的金粉勾勒的金盞花。

他那豔麗的唇畔浮起了涼薄至極的笑容:“逮到你了。”

冒充瑤月,勾引他的人,是鄰居金盞女。

他緩緩起身,眸中殺意閃爍,要去捏死那個心懷不軌的女人——這些年來,金盞花無數次在端木玉麵前挑撥,梵羅珠都看在眼裡,沒理會,隻是因為在等她暴露真實意圖。

果然如他所料,這個女人,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他獰笑著,一心盤算著金盞花妖的死法,徹底忽略了端木玉的感受。

這個妻子實在是太容易控製,太讓人安心,就如同一件日常用具,就放在那裡,隨用隨取,不需要保養嗬護,自然也就不必在她身上多花費任何心思。

他沒想到的是,多日壓抑,已讓端木玉徹底消沉,心中那條路越走越窄,處在了斷裂崩潰的邊緣。

她眼看著他捏碎了這些日子精心收集的桃瓣,在掌心留下了那個女人遞給他的信息,然後便要走。

他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