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份真奇妙(1 / 2)

外麵的慘叫聲頃刻便消失了。

沒得救。

火星子時不時在乾枯的樹枝間來回跳躍一下, 發出‘劈啪’聲。

那條烤魚很快就散發出香味。

殷加行從懷裡摸出一瓶細椒鹽, 灑在三份食物上。

立刻便有更鮮香的味道彌漫在整個泥窟中。

配合著泥窟外麵‘哢嘰哢嘰’的咀嚼聲, 氣氛實在是有些怪異。

半晌, 殷加行抬起那隻與冷血動物一樣漠然的眼睛, 瞥了魚初月一眼:“你,選一個。”

她聽得一怔。

他揚了揚手中三根不同的樹枝。

魚、蝦、剝殼龜。

她定了定神, 指了指那條魚。

殷加行把串了魚的樹枝遞過來, 沒碰到她的手。

“謝謝。”魚初月接過魚來,放到唇邊吹了兩下, 偏頭將它遞向崔敗。

莫名竟有一點心虛。

方才有一瞬間,她居然想歪了,看著殷加行那副略帶一點不耐煩的表情,她竟下意識地以為殷加行讓她在他和崔敗之間選一個。

不過這個念頭隻是晃了過去, 她還沒來得捕捉住它,殷加行便用動作告訴她,她想太多了。

因著這一點微妙的‘想太多’, 她莫名就感覺到有些心虛,接過魚來,趕緊遞到了崔敗的嘴邊。

崔敗微仰著下頜,正冷冷地盯著殷加行, 目光怎麼看也算不上友好。

被鮮香的烤魚味道一熏, 他亦是愣了下,緩緩轉動黑眸,望向魚初月。

見她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討好, 花瓣般的唇動了動,發出低低的聲音:“大師兄,吃魚。”

他隻覺身體緊了下,聲音啞了少許:“好。”

吃魚。

那就沒必要跟她客氣了。

他接過她手中的魚,半隻大手罩在了她的小手上,停頓片刻才慢吞吞地滑開,握住樹枝,接過了烤魚。

她轉開了視線,繼續看殷加許把蝦和剝殼龜放在火在烤。

“我不吃蝦。”片刻之後,他把蝦遞給了魚初月。

那她便沒得選了。她接過蝦來,小口小口地咬。

咬了兩口忽然發現不對——她和崔敗已經辟穀了,哪需要吃東西?

崔敗居然也吃好好的。

不過不得不承認,殷加行手藝絕佳,烤出來的肉,外焦裡嫩,鮮香撲鼻,佐料也風味獨特,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辟穀神仙也得跳牆。

殷加行吃東西的樣子十分豪放狂野。

他的長相其實略偏清秀俊美一些,但神情陰鷙狠戾,反差極大,引人探究。

他三口兩口吃完了手中的食物,偏頭‘呸’了一下,然後懶洋洋地靠在了泥壁上,衝魚初月揚了揚下巴。

“你不錯。”他冷冷地笑道,“從前見過的那些女人,總是容易濫好人心腸發作,嚷著救人,結果害人害己。難得你不是。”

魚初月皺了下眉:“也許是你見過的女子太少?”

殷加行:“……”

他發出一聲不屑的鼻音,把臉轉向一旁。

他的容顏的確是生得好極了,側顏更是棱角分明,剛剛褪去藥效,又出了些汗,整個人有種頹廢的性感。

極有人間煙火氣。尤其是,不久之前還看著他做過那樣的事。

十分誘人。

魚初月低下頭,小口吃完了食物,然後望向崔敗。

他早已吃完了手中的魚,正在閉目調息。

她湊近了些,仿佛自語一般,輕聲說道:“日後我定會儘最大的努力提升修為。”

殷加行望了過來:“你們天極宗還收人嗎?”

魚初月抬眸,見他自嘲地笑了笑,唇角微抽,輕慢不屑的神情之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脆弱,聲音也啞了三分:“收也不收我這樣的。妖魔玩物,還是半個瞎子!”

她抿了抿唇,道:“那不是你的錯。我覺得你很好,可以試試能不能通過入門試練。”

為了不淪為妖魔玩物,他甘願自戳一目毀去容顏。被下了藥,還能保持神智,以卵擊石,試圖殺了雪狐妖。這樣的心性,無論在哪裡都是值得欽佩的。

“哦?”殷加行看起來心情也未好轉,“那可借你吉言了。”

說罷,他徑自閉起了眼睛,倚在泥壁上。

微微仰起下頜,喉結弧度更加鮮明。

泥窟之中,隻有即將熄滅的火星偶爾發出‘劈啵’聲。

魚初月也靠在了泥壁上。

沼澤邊上十分潮濕,脊背剛一貼上去,立刻便有陰陰寒寒的潮氣透過衣裳鑽了進來,令她打了個冷顫。

對麵的少年分明也就十七、八的年紀,卻那樣自然地適應了惡劣的環境,想來之前是吃了很多很多的苦頭。

她猶記得那幾個取水男子說過,殷加行出事之前是位少城主,也是錦衣玉食、金枝玉葉的人物。

想到他全家都死在沙妖重千尺的手上,魚初月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滋味。殷加行還不知道,殺死他全家的沙妖重千尺已經死在了崔敗的手上,死得比狐妖更加乾脆利落。

他和她一樣,都在崔敗的幫助下報了血仇。

緣份真奇妙。

她輕歎一口氣,靜下心來,清理自己思緒。

直到現在,她仍舊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難以相信瑤月就這麼死了。

但事實如此,由不得她不信。

瑤月奪了蘑菇的能量體,逃出守護者之域,沒想到最終卻因能量體爆.炸而死。不是她,還能是誰呢?

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死得輕易了些,但終究是死了。崔敗昨日還說,成事不需要曲折,曲折離奇的,那是話本子。

崔敗……崔敗平安無事,真好。

她的唇角不自覺地漫出了笑意,悠悠抬起眸光,在火堆徹底熄滅之前,看了崔敗一眼。

真好。

……

這一夜不算太平。時不時便會有妖獸路過沼澤,把地麵踩得轟隆震顫。

妖獸最是敏銳,占領綠洲和落日沙漠的大妖雙雙殞命,它們很快便會聞風而來,瓜分了這些地盤。

外頭的幾十位美男子是凶多吉少了。

崔敗受了重傷需要休養,她這築基實力不夠妖獸踩,殷加行更隻是個凡人。這種時候,便隻能道一聲生死有命。

魚初月迷迷糊糊地眯了不知多久。隱約聽到身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一個激靈張開了眼睛。

隻見殷加行扒開了遮掩泥窟的草蓋子,透下一絲光線。

“我去收屍。”他嘲諷地勾勾唇角,“畢竟,‘兄弟’一場。”

他利落地爬了出去。

魚初月看著那一線光明消失在眼前。

她腦子裡有些亂,心情也不知是沉重還是輕鬆,慢吞吞地動了動身子——嗯?

她記得這泥壁又陰又潮,昨夜迷迷糊糊還是倚了上去,可現在,它為何是乾燥溫熱的?

她緩緩轉身,一道幽長的呼吸落在了她的側臉上。

“他很不錯?”

崔敗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身體響起。

她發現自己居然整個依偎在他胸前。

兩根手指在黑暗中準確地掐住了她的下巴,他垂下頭,靠了過來,貼得極近,與她呼吸糾纏。

“彆忘了,你是我的。”他頓了頓,“若是忘了,我不介意讓你加深一點印象。”

她的小心臟很不爭氣地亂跳了兩下。

“我沒有。”她低低地解釋,“殷加行也失去了親人,我隻是與他有些同病相憐罷了。大師兄,你對我的好,我都銘記在心,我不會有任何對不住你的心思。”

他帶她撕了蘑菇,又不惜身受重傷,幫助她報了血海深仇。

她願用一切來回報。隻要他要,隻要她有。

哪怕他不愛她。

反正……她也沒愛他啊!

他在她的語氣中察覺出了淡淡的失落。

他忽然便有些暴躁。

這個魚,就是這個魚。

她用她的命,破了他的太上忘情。

如今還這般鮮活地在他麵前蹦來蹦去,無時不刻都在撩.撥他。

今日複了仇,說好的羈絆又被她拋到一旁,說話、笑容都是強打著精神。若他對她說一句‘不需要你了’,她是不是可以就地閉上眼睛,便這麼含笑九泉?

真的是很欠收拾。

他把她狠狠捉進了懷裡。

不知是想掐死她,還是對她做些更奇怪的事情。

魚初月察覺到崔敗氣息不穩,緩緩地喘著長氣,一下一下,極低極沉,身體上溫度逐漸攀升,臉湊到了近前,擦過她的臉頰、脖頸,繞到她的唇邊,張開了口,卻始終沒有發起進攻。

像是亮出了獠牙的凶獸,貼著獵物晃來晃去。

“大師兄,是要血嗎?”

話一出口,她立刻想起了上一次。

記憶湧入腦海,那些溫度、氣息和觸感接踵而至,她不禁頸項發麻,呼吸急促了許多。

在這狹小的泥窟中,一切細微動靜都可以追根溯源。

她清晰地聽到了兩個人交錯的、淩亂的呼吸和心跳。

他仿佛輕歎了一聲,終於不再四處尋找攻擊角度,而是輕輕緩緩地貼上了她的唇。

若即若離,從唇角開始,印上帶著他獨特溫度的吻。

她屏住了呼吸,一瞬間,從頭皮到脊梁,仿佛躥過了一道閃電。她心中知道這個吻和以往有些不同,卻又說不上哪裡不同。

心跳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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