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天之禍(1 / 2)

“大師兄,你是不是……懷疑誰?”魚初月問。

崔敗懶懶地眯著他那雙深刻狹長的黑眸,似笑非笑。

半晌,他淡淡一笑:“沒有,我沒懷疑誰。”

魚初月怔了怔,咽下了已到唇邊的猜測。

在這之前,魚初月從來也沒有想到,瑤月竟能通過蘑菇觀察自己和崔敗。

倘若崔敗告訴了她關於他的那個‘不可說’的秘密,那麼瑤月便也知道了——莫非,崔敗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

魚初月陷入了沉思。

洞府禁製微微一晃,禁製之外傳來一個聲音:“大師兄,又有一名新弟子通過試練進入宗門啦!”

崔敗道:“殷加行。連化神鵬妖都能殺死,對付一個入門試練,綽綽有餘。”

魚初月點頭不語。

“走吧小師妹,看看小師弟去。”崔敗起身,隨手把她從冰玉榻上抱下來,像照顧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童一樣,把她放進了鞋子裡麵。

魚初月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大師兄,你隻顧著幫我,那你自己呢?”

他從本源碎片中帶出來的靈氣恐怕還淤積在元神中吧。

“無事。”崔敗勾住她的肩,帶她離開了洞府。

……

殷加行投在了濯日峰。

前往濯日峰的途中,魚初月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其實,她的嫌疑也非常非常大。

她曾和蘑菇在守護者之域中單獨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時間,足夠安排一個完整的計劃——反正一切全憑蘑菇一張嘴,誰也無法分辨真偽。

如果她才是真正的掠奪者呢?

蘑菇說得沒有錯,崔敗太強,他極有可能登上巔峰,成為下一位氣運之子。

而她,便成了距離他最近的人。

他會懷疑她嗎?

魚初月偏頭望向崔敗。

側臉的弧線有些冷冽,不近人情。

“大師兄……”她喃喃道。

“嗯?”他偏過頭來,眸中有薄冰化開。

她被他唇角的淡笑晃得有些頭暈,急急逃開了視線。

“我隻是在想,世界本源它會在哪裡呢?最美麗、最脆弱的世界核心,唯有氣運之子才能接觸。”她道,“大師兄,若是將來你真的變成了守護者,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崔敗側眸,怪異地看著她。

魚初月勇敢地抬起了眼睛:“我一定會想辦法證明,我不是壞人!”

“噗,”崔敗笑出了聲,“傻子!”

他重重勾住了她的脖頸,將身體的重量全壓在她身上。

魚初月正要抗議,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是一名金丹期的修士了。

體內靈氣一轉,他的重量被輕鬆化開,她膨脹了起來,覺得自己可以背著崔敗,蹬蹬蹬就跑到濯日峰去。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見她眉間鬱色化開,整個人又恢複了那副打著鬼主意的模樣,他不禁彎了彎眼睛,心情大好。

濯日峰很快就到了。

眼前的場景與魚初月想象中有非常大的出入。

殷加行光著膀子,守在一處葫蘆型的巨大火爐麵前,打鐵。

汗水浸透了蒙眼的黑布,馬尾辮濕噠噠地垂在脖頸上,他一手握著一根尺把來長的鐵條,將它推入火中的鐵板上,另一隻手揚著打鐵的錘,‘鐺鐺鐺’地敲個不停。

在他身後,圍了小小一圈女弟子,有的用衣袖偷偷給他扇風,有的用化雨的法器,不動聲色地往他的方向送上清涼的綿綿細雨。

崔敗停在了打鐵塢外,揚揚下巴,示意魚初月自己進去。

魚初月踏進打鐵塢,殷加行便如後背長眼一樣,停下動作,回過身。

他無視那一圈衝著他頻頻示好的師姐們,徑自走到了魚初月的麵前,慢條斯理地躬身施禮:“小師姐。”

頗為熟稔親昵。

被無視冷落的女弟子們臉色有些訕訕。

魚初月繃起了臉:“小師弟,你這是錯誤的行為。師姐們來了這麼久,你不招呼大家坐下,奉上茶水,像什麼樣子?”

殷加行獨目一怔,看著魚初月,愣了片刻——女子哪個不虛榮?被眾人包圍在中心的男人,無視了所有的女人,隻對她一個表現出特彆,她竟沒有絲毫竊喜?

“嗤。”殷加行回神冷笑,“虛情假意,你看她們哪個領你情。”

一位女弟子立刻就不答應了:“小師妹說得沒錯啊!小師弟你不懂禮貌也就罷了,師姐們不跟你計較,你衝小師妹瞎發什麼脾氣!”

“大夥看你新來的,長得又好看,關心你照顧你一下,你不領情便算了,虛情假意這種話說給誰聽呢!”

“耍心眼!走了,以後不帶他玩!”

殷加行:“……”

感覺莫名其妙就被孤立了呢。

魚初月微笑:“天極宗的師兄師姐們耿直得很,和外麵不一樣,小師弟,多看多學吧。”

殷加行盯著她,片刻,笑了。

“我說小師姐,你修為低微,配不上崔敗的。彆好高騖遠,仔細摔痛了。”他壓低了聲音,汗意和啞意一起襲向她,“不如找個可以結伴同行的,彼此知根知底一路扶持,不好麼。”

魚初月退了半步,警惕道:“你不會是說你吧?”

不等殷加行否認,她揚起了小臉,驕傲滿滿:“我可是金丹修士,你修為低微,配不上我!”

殷加行:“……”

魚初月轉過身,大步踏向打鐵塢的爐口,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喂!”殷加行羞惱地喊了一聲。

魚初月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罷,隻當我的心意喂狗了!”殷加行重重將手中做到一半的鐵條摔在了地上。

是一把半成型的寶劍,劍尖上刻著一尾栩栩如生的擺尾小魚。

紅熾的半成品寶劍斷成了好幾截,那尾魚好巧不巧就蹦到了魚初月腳下。

這樣一幕,本該讓她歉疚自責。

她垂頭看了看那片燃著明焰的小鐵塊,細細感受了片刻自己心中情緒,唇角露出了笑容:“小師弟,好意心領了。日後不必這麼麻煩。”

她踱出了打鐵塢。

崔敗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魚初月上前架起了崔敗,晃晃悠悠走回長生峰,邊走邊道:“他錯看我了。”

“唔?”崔敗的神色漫不經心,把目光擲向遠方,表現出可聽可不聽的無所謂態度。

“他好像以為,我是一個敏感多心,期望得到彆人認同、欣賞和注目的小女孩。”魚初月單手攤了攤,“也許是我自作多情,總覺著,若我真是那樣一個人的話,恐怕會不自覺地被他吸引吧。”

崔敗淡淡瞥她一眼:“既然不是,便不用將心思放在無關人等的身上。”

“嗯。”魚初月點點頭,“我不會喜歡他。”

“唔?”

“他……殺了大鵬妖。”魚初月低低地道,“它的絨毛摸起來手感可好了。”

“嗯。”

“咦?”魚初月驚愕地偏頭去看崔敗,“大師兄你也摸了嗎!”

崔敗眸光一晃,下意識想否認,但這瞬間的遲疑卻出賣了他。

魚初月:“……你也摸了!”

她望著他那張故作清高不屑的臉,頗有些無語——在本源碎片中,他的謫仙形象早已蕩然無存。還裝。

半晌,他道:“回頭給你捉隻金鵬來養。”

魚初月欣喜一瞬,然後搖了搖頭:“不了,我怕看見鵬妖,又想起那日的慘狀。”

二人細細碎碎地說著話,回到長生峰。

剛走到崔敗洞府外,忽有管事送過來一紙書信。

“無量天來的信,給魚初月。”這位管事麵容嚴肅,像個一絲不苟的老先生,望向魚初月的眼神頗有些不滿。

魚初月好端端被他盯得心虛,趕緊接過信來。

一拿到手裡,她便知道管事為什麼臭著臉了。

這封信非常騷包,雪白的封紙上,畫了不少桃紅的小心心,剛接到手中,便能聞到一股顯然很不怎麼對勁的味道,檀香中夾著一股甜膩得緊的芳香。

上書,好魚兒親啟。

下一行公然落款:明哥哥。

“這真是無量天來的信?”魚初月難以置信地望向管事。

“千真萬確。金剛鷲送來的。”管事拂袖而去。

他那雙譴責的眼睛分明告訴魚初月,他已經腦補了一出禁忌多角豔情戲。

魚初月尷尬地望向崔敗:“這個景春明,不知又弄什麼夭蛾子……”

“拆。”崔敗言簡意賅。

魚初月拆開了信封,拎出一張桃紅的花箋。

更加尷尬了。

崔敗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就著她的手,讀起花箋上的內容——

“我的小魚兒,洛星門一彆,明哥哥朝思暮想,日日急盼能擁你入懷……”

魚初月捂住了腦門。

崔敗一目十行,跳到最後。

“……吾已急備香車寶馬,金山綾羅,隻待迎娶你過門。”

滿滿一張花箋,全寫著肉麻兮兮的情話。

他睨著她:“怎麼回事?”

魚初月:“……他他他不是佛修麼!若是還了俗,又怎會從無量天寄出信來?大師兄,不關我的事,我與景和尚的交往,可都在你的眼皮底下!”

她急急撇清。

雖然她知道,來自情敵的威脅能夠激起男子的征服欲和獨占欲,讓他患得患失,對她更加上心,但她一絲一毫也不願把那些招數用在崔敗的身上。

而且景和尚明顯不對勁。

她接過那張花箋,細細看了一遍。

好多“急”字。

目光忽地一凝。

她的手指落到花箋上,緩緩從第一個“急”字劃到了最後一個“急”字。

眸光微微一亮,指尖再次落到第一個“急”字上,再劃了一遍。

閃電記號。

村裡人進山,遇到危險或者不明狀況時,便是將這個記號沿途留下,以方便同伴救援或者……收屍。

書呆子景春明雖然極少進山,但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些。

“大師兄!”魚初月緊張地將花箋遞到了崔敗的眼皮底下,“看!”

她順著花箋上的“急”字,連續畫了兩遍。

“這個記號,是我們村子裡麵約定俗成的求救信號,景和尚遇到麻煩了!”

她的心臟‘怦怦’地跳了起來,一時間,心中既有些擔憂,又忍不住讚了景春明一句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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