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他不信,她當場又添了活靈活現的‘強顏歡笑’和‘仰天長笑’。
伽伽羅:“……”
半晌,他托在腮下的那隻手滑到了額角,一根腥紅長甲慢吞吞地點著額側,悶悶地笑,笑得身軀晃動。
“有趣的小東西。”伽伽羅赤眸一抬,有如實質的視線盯住了魚初月的臉,“若你沒生著這副相貌,我倒是不介意留你做侍妾。隻可惜,這張臉,曾讓我求而不得。我心心念念,終日惦記著把它做成傀儡,老老實實地匍匐在我身邊,沒有任何意外,沒有半點忤逆,沒有活人那該死的臭氣,隻有冰冰涼涼沒有絲毫彈性的美麗肌膚。你,明白嗎?”
話音未落,一根腥紅指甲開始不斷生長,像蛇一樣,眨眼之間便飛舞到魚初月身上,把她的雙臂和身體圈絞起來。
指甲尖像藤蔓一樣,爬到了她的頭頂,尖利如刀的指尖左左右右地比劃起來,好像在尋找最對稱的中心點。
伽伽羅神色癡迷,獨自囈語:“這麼完美的皮囊,可不能剝壞了。剝下來之後,即刻用魔玉金髓保存起來,待我取回萬梧靈木,刻好身子骨,再蒙上去,才不會損了顏色……”
魚初月隻覺冰冷電流自他的指甲尖蔓延到她的尾椎。
寒毛根根倒立,她仿佛已聽到了自己皮肉剝離的聲音。
魚初月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凝視著伽伽羅那雙赤紅迷亂的眼睛,僵硬地開口說道:“煩請稍等片刻。你要找的人是瑤月,她還沒死,這世間,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她的下落。你殺了我,就再找不到瑤月了!”
這一瞬間,魚初月仿佛蘑菇附體,深刻地體會到了蘑菇當時的心境。
今日的她,就像那日的蘑菇一樣慘,簡直弱小可憐又無助……
哦不,蘑菇比她慘,她都沒被撕。
這麼一想,蘑菇朋友當真是太可憐了。
這世界,果然沒有感同身受,隻有同病相憐。
她努力仰著頭,重複道:“隻有我,知道瑤月的下落!”
伽伽羅指甲一緊,把魚初月拽到了他的麵前。
魚初月頭皮仍舊毛毛的,她很努力表現出平靜的樣子,衝著這位殺人不眨眼的魔界之主露齒一笑。
“你不怕我?”他問,“你乾嘛不怕我?”
死亡一問。
魚初月知道這位的性子。簡單說就是沒有人性。
落到他手上卻不肯低頭的正道修士都會死得非常慘。嘴越硬,死越慘。
她還不想死。
魚初月:“……也許因為你長得好看令我色膽包天?”
伽伽羅差點兒笑出了聲。
他盯了她片刻,溫溫柔柔地說道:“把你做成人皮傀儡,一定比我更好看。”
“不不不,”魚初月謙虛地搖了搖頭,“還是拿瑤月來做吧,肯定比我好看多了。”
身體驟然一鬆,伽伽羅收回了指甲。
魚初月趕緊退了一半——雖然沒什麼用。
“真是有意思呢。”腥紅長甲縮至一寸長短,他優雅地點著額側,“說吧,瑤月藏在哪裡?”
“天極宗。”魚初月不假思索。
伽伽羅笑得咳了兩聲:“想讓我去送死啊?”
魚初月一本正經道:“我可以幫你把她騙出來。”
“噗。”伽伽羅長袖一卷,將她卷到身前。
他緩緩抬起他蒼白妖豔的麵龐,鼻尖幾乎挨著她的鼻尖。
“真是個聰明又膽大的小家夥。句句都是圈套呢。想騙我放你回去,想得倒美。”
這麼近的距離下,魚初月又發現了一些細節。
魔主的臉上,也有些細微的裂痕,仔細看他的皮膚,很像是風乾的石膏。說話時,他的麵部表情在細微處有些不自然,偶爾需要偏一偏頭或者扯一扯脖頸,才能達到他想要的那個‘表情’的效果。
“嗯?”他的赤眸湊得更近。
魚初月一個激靈醒過神——夭壽了,這種時候,居然不自覺地分心去思索伽伽羅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會不會找出什麼弱點,好找機會留下遺言向崔敗報告……
那個名字短暫地從她的心尖劃過,像是一片輕柔的羽毛,又像是銳利的刀尖。
就那麼晃過一瞬,便讓她心底同時泛起了甜蜜和苦澀。
誰能想得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原以為解決了無量天之禍,又揪出了一個白霧非,前景該是一片大好。興許回到宗門便能順利抓出幕後黑手,自此河清海晏,她與他可以安定下來,再往深處發展發展感情……
然而美好的未來已經破碎,此刻麵前的人,是魔主伽伽羅,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你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魚初月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當初瑤月看不上你,一心就惦記著守護者之域的仙尊……”
伽伽羅赤眸之中,瞳仁驟然縮成一條豎直的線,像蛇類。
嘴角微微抽搐,腥紅的尖銳指甲掐上她纖細的脖頸,她若再說錯一個字,就會命喪當場。
魔主笑容更加和煦:“嗯?我比仙尊,差好多?”
“不,那是瑤月沒眼光!”魚初月斬釘截鐵道,“那樣冰冰冷冷的大冰雕,有什麼好的!”
魔瞳之中流露出幾分玩味,尖利的指甲滑過她的脖頸,溫柔地撫了撫她的頭發。
他幽幽道:“是啊,他有什麼好。”
“仙尊死後,瑤月並沒有殉情。”魚初月道,“她一直藏在天極宗,想儘辦法出入守護者之域……我也不知道她想找什麼東西。”
“哦?”伽伽羅眯了眯眼,“這樣的秘密,為何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魚初月十分真誠地說道:“因為正是瑤月把我從凡間找來,讓我進入天極宗的,正是她動了手腳,我才會輕易通過入門試練。”
“她讓我進宗之後想辦法勾引大師兄,讓大師兄帶我進入守護者之域——拿到開啟禁製的信物之後,瑤月便偷偷與我交換了身份,其實進入守護者之域的人是她,而不是我。至於她進入守護者之域之後做了什麼,那我就不清楚了,你抓到她之後,可以慢慢拷問。”
她這完全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她不確定魔主與那個叛聖會不會掌握了一些關於世界本源的秘密。
她在賭。
這些話根本沒有半點可信度。但是,如果伽伽羅對守護者和本源的事情略知一二的話,以他多疑狡詐的性子,恐怕就會開始疑神疑鬼,認為瑤月當真知道了什麼,才會詐死留在天極宗找東西。
“是嘛……”伽伽羅眯起了眼睛,恢複了懶懶散散的模樣。
他盯著她。
魚初月把諂媚的笑臉轉向他,要多真摯有多真摯。
“好,”魔主臉上緩緩綻開了駭人的笑容,“你說,她藏在哪一峰?目前的身份是何人?”
魚初月收起了假笑:“對不住,我不能說。”
“嗯?”
“說出來我便沒有任何價值了。”魚初月道,“我一點都不想死,我還想找個機會,用瑤月換回我的小命。”
“你倒是坦誠!”伽伽羅樂了,“不怕我用刑?”
“用了刑,我必定痛得麵目猙獰,臉上擠出許多皺紋,肌膚充血,失去潤澤。那樣的話,做傀儡便沒有美感了。”魚初月真誠建議道,“還不如放過我這隻小蝦米,換回瑤月那隻大魚,到時候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總比收拾我這麼個不相乾的人更痛快吧?”
“好。”伽伽羅緩緩飲儘了頭蓋骨杯中的殷紅液體,“我給你一個時辰,你做一個將瑤月引出天極宗的計劃,若我覺得行得通,便給你個機會試一試。”
魚初月按捺住心中浮起的激動,嚴肅地點了點頭:“那我得仔細籌謀,可否給我一個安靜的環境?”
“想隱身逃跑。”伽伽羅毫不留情地拆穿。
魚初月:“……”
對手實力碾壓自己,腦子也不笨,這可如何是好?
她乾脆利落地點點頭:“實不相瞞,我的最優選擇肯定是逃跑。但是,這和我想要出賣瑤月並不衝突啊!”
伽伽羅垂下長眸,似睡非睡。
她道:“如今知曉瑤月存在的人隻有我一個。殺了我,瑤月就可以用我的身份在天極宗潛伏下去,永遠不用擔心暴露身份。她早晚會對我動手,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所以,就算我真逃走了,我也願意全力配合你,把瑤月弄出來。”
她歎了口氣:“當然,你若信不過我,那我放棄這條路子就是了。”
“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伽伽羅睜開了一絲眼縫,“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瑤月當真在那裡。”
“千真萬確!”魚初月拍著胸脯打包票。
伽伽羅盯著她,臉上緩緩浮起了破碎的虛假笑容。
“可是,某人好像有話想說呢……”聲音陰惻惻的,極為縹緲。
魚初月心中湧起了不祥的預感。
寒毛剛豎起一半,便見伽伽羅手一揮,破了她的芥子戒,把那隻蘑菇抓在了手中。
魚初月:“……”完了。
“啊啊啊啊!那個魔修!”蘑菇放聲大吼,“她騙你的!她都是騙你的!瑤月已經死在妖域啦!根本沒有躲在天極宗!這個魚初月就是個騙子,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的鬼話,一句也不要聽!瑤月死啦,沒有瑤月啦!快殺了她,鬨!男魔修,你殺了她,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從此登淩絕頂,江山美人應有儘有——”
魚初月:“……”
淦!
方才是誰和這玩意兒同病相憐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我總是要把女主逼到絕境,然後薅禿自己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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