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世界的謝意(1 / 2)

()魚初月瞥著崔敗食人花。

他已經裝回了清冷劍仙的樣子。

方才他怎麼爬起來的,她可是全看在眼裡——這玩意本來笑到花苞著地,彎著花杆,像是撅著臀伏在那裡捶地。就這,還跟她裝呢?

這個人為什麼要壓抑自己的本性?魚初月偏著頭,滿心納悶。

她搖了搖尾巴,魚眼一轉,算了,反正她早已看透。

她盯住麵前的赤土,繼續捕捉方才那一抹靈光。

方才力竭之前她曾清晰地感應到了赤土中的靈氣,那一瞬間她福至心靈,憑著本能調整了自身的靈氣,與之共振。

正是借著那微弱的共振之力,她成功掀起了一小撮赤土。

所以,成功的關鍵就是感應到周遭的靈氣,然後牽引它們,與自己共振共鳴!

魚初月醍醐灌頂!

這一刻,她的精神其實已經透支到了極限,但心頭湧起的興奮讓她忽略了這份疲累,雙眼冒著光,狠狠凝聚起意誌力,向著周遭重重一蕩——

“嗡……”

一陣天旋地轉,她徹底力竭,直通通地倒了下去。

周遭的赤色平原上,無數紅霧一般的靈氣陡然飄離地表,像是鼓麵上被拍起的小水珠。

耗儘全力的大紅魚陷入了昏迷。

……

魚初月夢見了劫。

她站在一片白茫茫的虛無中,上不沾地,下不著地。她忘了自己此刻在哪裡、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夢。

前方出現一個人影——劫穿著那件灰袍子,懶懶散散地向她走來。

魚初月雙眼一亮,心中浮起了喜悅:“你沒死,真是太好了!”

他走到了她的麵前,一言不發,就那麼盯著她看。

魚初月被他盯得心頭有點發毛,又有點心虛。她左右看了看,發現崔敗不在,便很自覺地退了一步,與劫拉開了距離。

她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

“我該是什麼樣子?”他很突兀地開口問。

“誒?”魚初月茫然地看著他。

“崔敗又該是什麼樣子?”他繼續問。

“我不知道……”魚初月皺起了眉頭。

她有些緊張,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他,為什麼要重重咬住一個‘該’字?

他該是什麼樣子,崔敗該是什麼樣子?

“難怪不愛我。”他扯了扯薄唇,露出了然的笑容。

魚初月猶豫片刻,決定實話實說。

“對不起,劫,我說過我已經有兩心相許的人了,我和你隻是朋友——如果你不介意把我當朋友的話。”

劫笑得隨性風流:“不,我說的‘我’,不僅是我。”

魚初月:“?”

茫然之中,感覺心底隱隱傳來幾分刺痛。她總覺得,麵前這個變得很奇怪的劫,會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

她退了半步,心跳隱隱加快。

他逼近,一雙終日無精打采的眼睛裡,綻放出漆黑的暗芒。

“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還要自己騙自己?”大手摁住她的肩膀,禁止她逃跑,“兩心相許?騙子。”

尾音微挑,幾分不羈,幾分漫不經心,還有幾許不經意的傷感。

魚初月瞳仁收縮。

這張俊美的臉,就這樣在她眼前,緩緩幻化成了另外一張臉。

崔敗的臉。

魚初月驀然睜眼!

入目一片溫暖的紅色。

心臟在胸腔中瘋狂地打鼓,她輕輕掙了下:“大師兄……”

崔敗張開花瓣,把她吐出來。

“怎麼了?”他勾著花苞,凝視她。

她張了張口,略有些遲疑地說道:“我想知道,大師兄如果不做劍仙,會是什麼樣子?”

崔敗明顯怔了下:“什麼什麼樣子?”

魚初月斟酌片刻:“大師兄若是投生為妖族,若當真是一朵食人花的話,是否性情就和現在一樣?”

他默了默,輕聲道:“你不喜歡。”

魚初月急忙搖頭:“沒有不喜歡,劍仙大師兄和食人花大師兄,我都喜歡。”

她知道,無論是劍仙還是食人花,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都會站在她的身前,像一把守護之劍。

她認真的模樣,讓他再度抑製不住心底翻湧的情愫。

這隻魚。

呆頭呆腦的魚,怎就莫名撩人。

他恨恨地笑了下,根須將她卷住:“喜歡我什麼?”

雖是一隻花,聲音卻低沉曖昧又繾綣。

魚初月感覺自己整隻魚都紅了:“我不知道……反正,就喜歡。”

他淡淡一哂:“騙子。”

魚初月隻覺五雷轟頂。

他的語氣,與她夢中的劫,如出一轍。

不過他看起來其實並不在意她是不是騙子。

食人花沒有五官,但卻仿佛能將她徹底看透。

崔敗凝視著他的魚。

他知道,她根本不了解他。他的過往,他真正的性情,他的秘密,他的黑暗……她能看見的,隻是他展示給她的那一麵罷了,若是剖開他的全部讓她看見,或許,她就會逃掉吧。

難怪劫身竟是一隻魔,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崔敗心中浮起淡淡的自嘲,根須輕輕抽在她的魚腰上:“訓練。”

魚初月扭走了自己的魚臉,落荒而逃,尾巴甩得極其狼狽。

她埋頭攝取赤土之中的靈氣。

在她力竭昏睡過去之前,她已經可以成功地將方圓百丈之內的靈氣都從土裡麵‘拍’離地表,但此刻她並沒有那麼做,而是凝聚了全部精神,盯著麵前的赤土,感應距離自己最近的靈氣,將它們抓出來。

她知道,越是簡單的動作,越能通過大量反複的訓練來迅速提升熟練度。

她現在需要做的,是通過重複訓練來打下堅實的基礎。

崔敗靜靜在一旁看著她。

他發現,如今他看這隻魚,從頭到尾,哪裡都可愛至極,完全挑不出一絲毛病。

就連她攤著兩隻魚鰭使勁攝取靈氣的呆樣子,也呆到了他的心坎上。

食人大花苞優雅地彎下花杆,懶洋洋地注視著自己的魚。

魚初月的動作越來越嫻熟。

感應和攝取靈氣,漸漸變成了本能。

她仍在全力以赴地做這件事情,大紅尾巴翹在身後,時不時不自覺地甩一甩。

崔敗自己並不著急攝取靈氣,他悠悠哉哉跟著她,很享受這一段本該十分無聊的時光。

魚初月翻山越嶺。

到了一處巨大的平原,她扭過頭,問道:“大師兄,不無聊嗎?”

食人花苞輕輕歪了下,隨口回道:“看著你,還好。”

魚初月的心再次揪了揪。

她了解這隻花苞,看它的時候,甚至比直麵崔敗的臉,更能看懂他的想法。

他習慣了漫長的孤寂,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平靜無波。

她,就像是無邊荒漠裡開出的一朵小小的花,他俯下了身,凝視她,一片憐愛。

她和他,都是孤獨的。

哪怕身邊人來人往。

她在劫的身上看到了崔敗,由此發現了他深藏的孤寂。

“大師兄……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我們以後……都在一起,好不好?”她揚起自己的魚臉,衝著他笑。

他緩緩揚起了花苞:“嗯。”

她的心臟猛地跳了兩下,急急轉開了臉,落荒而逃。

本源境中不分晝夜。

魚初月攝取靈氣的範圍越來越廣,她的體型迅速膨脹,原本高高矮矮的山丘,如今已經變成了腳下淺淺的地表起伏。

這種感覺著實神奇。

“大師兄,”她偏著她的大魚頭問道,“你說,在螻蟻的眼中,世界是不是特彆特彆大,山也特彆特彆多,到處都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一本正經地問著傻乎乎的問題。

崔敗正懶洋洋地歪著花苞看她,隨口回道:“嗯。”

魚初月甩了甩大尾巴:“敷衍。”

他勾著頭,淺淺地笑。

其實不是敷衍,而是隨便聽她說些什麼,都覺得很舒服。

從前的生命雖然極漫長,但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在入定修行,不太感覺得到時光流逝。

倒是劫身那一輩子,漫長孤寂,記憶深刻。他本能地知道自己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若不是遇上這隻魚,興許從某一刻起,他就會停止吞噬低階魔物來續命,任憑自己慢慢消失在魔界陰冷黴濕的霧霾之中。

此刻看著她,他仍有少許錯亂感。

占有欲,愛意,混雜交織。

他已分不清哪一些情緒屬於哪一份記憶。

不過沒有關係,魚是他的。

叫花雞,也必須吃——和她一起吃。

深淵陷阱出現在前方。

圍著世界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此刻她和他都已經變成了巨型怪物,原本像深淵一樣的大坑洞,此刻看著也就是個不深不淺的坑,低頭一看,還能看到坑底有隻小小的黑金蛤.蟆,在努力往外蹦躂。

不知道倒黴的媚傾城看見這兩隻遮天怪獸的時候,心中得有多大的陰影。

魚初月甩著尾巴向崔敗:“大師兄,我們好像已經把整個世界給掘地三尺了。”

“嗯。”他點了點根須,“往下。”

魚初月重重點頭:“好!”

既然知道這個世界的本源被包裹在厚厚的地衣中,那自然得把它挖出來,看看還有救沒救。

將來早晚要與那個掠奪者的世界決戰,到時候這些世界和能量,都會變成己方的砝碼和助力。

魚初月撅起魚尾,開始啃土。

崔敗:“……”

這東西,上輩子怕是個泥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