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你去看看二哥怎麼還沒來。”燕王咳了一聲,開口支開了他,然後苦笑著對劉子嶽說,“六弟他口無遮攔的,七弟你彆跟他一般見識。”
劉子嶽笑嗬嗬地說:“六哥當我是自己人才說真話,咱們兄弟之間說話一向如此,三哥不必擔心。”
晉王跟著點頭:“六弟七弟關係一向最好,三弟你們讀書人的通病就是愛想太多。”
倒襯得燕王有些小題大做,太過護著胞弟。
不過燕王也是個沉得住氣的,臉上笑容不變,一副受教的樣子:“大哥教導得是,難怪父皇一直誇你有長兄風範,讓咱們兄弟都向你學習。”
這句話本來沒什麼問題,可壞在太子剛好踏進門,好巧不巧地聽到了這番話。
劉子嶽看到太子眼底晦澀的目光就知道燕王肯定是發現太子到了,故意說這話的。
他們幾個兄弟誰不知道太子心眼小,非常忌憚幾個成年的兄弟,尤其是身為長子屢屢得延平帝讚譽的晉王,更是被太子引為平生大敵。
說起來,太子這個活不好乾,乾得太出色了,要惹皇帝忌憚,乾得不行吧,又要遭皇帝嫌棄,後麵還有一群兄弟隨時插刀子,整日活在惶恐不安和猜忌中,萬一皇帝是個老壽星,那等待更是遙遙無期,在這種高壓環境中遲早要變態。
據史料記載,從大秦到清,受封太子能順利登基的還不到一半,其他的大多不能善終。
這不,太子剛一來,燕王就給他下套了,故意挑起他與晉王的爭端。劉子嶽再次慶幸自己要跑路了,不用天天跟這些家夥鬥心眼。
“二哥,你總算是來了,來來來,咱們先乾一杯,弟弟我謝謝哥哥們這些年來的厚愛和照顧,此去南越,不知道有生之年咱們兄弟還能不能聚首,我先乾了!”
劉子嶽舉起酒杯一飲而儘,將氣氛炒了起來。
可能是看他這麼識趣,自己徹底退出了皇位競爭圈,太子很給麵子舉起了酒杯。
但酒喝到一半,楚王又哪壺不開提哪壺,詢問起了芙蓉院走火一事:“二哥,聽說秦大人被父皇責令在家思過,將此事交由了刑部。現在可查出了失火的緣由,還秦大人清白?”
看著太子陰沉下去的臉色,劉子嶽心裡想罵娘。
案子的進度你們這些人精還不知道啊?非要在這時候戳太子的痛腳。
若今日不是他做東請客,劉子嶽就找個借口開溜了,留他們幾個自己玩。
在心裡歎了口氣,劉子嶽趕在太子發作前,舉起酒杯僵硬地轉開話題:“大哥二哥……,聽說南越有很多珍奇水果和海產品,大家有什麼喜歡的,儘管說一聲,我派人給你們捎回來。”
太子深深地看了劉子嶽一眼,舉起酒杯跟他一碰,然後一飲而儘,緊接著站起來揉了揉額頭說:“七弟有心了,東宮還有些事,我先告辭了,去了南邊多保重,想回來寫信給我。”
說罷,無視了晉王幾人,大步出了包房。
房裡沉寂了片刻,吳王笑嗬嗬地說:“二哥最嚴肅了,在他麵前我喝酒都不自在。他走了,咱們可以敞開懷隨便吃了……”
說得太子跟個惡霸似的,但實際上卻是他們在一起排擠太子。
不過劉子嶽也對太子升不起任何的同情,鴻臚寺出事,太子和秦賢可是想將這個鍋推到他頭上,讓他當替罪羔羊。
說到底,他這幾個哥哥全都是心狠手辣的笑麵虎,全都不是什麼善茬。
吃了一頓讓人心梗的飯,結束時已過了申時,還有一個多時辰就要天黑了。
劉子嶽沒有坐馬車,而是騎馬帶著幾個隨從出了城,到了距離京城有二十多裡外的妃園,這是宮中妃嬪的陵寢,相對皇陵簡陋了許多,跟後世的公墓有些像,不會配置配殿、明樓、房城、神廚庫、神道等。
妃園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地位高的妃子會安葬在前排居中的位置,地宮的規模也會大一些,跟周圍的陵寢拉開一段距離。而不受寵位份低的妃嬪就隨隨便便葬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了。
趙才人生前不受寵,死後也沒激起任何的浪花,更無娘家照拂,葬的位置極偏,在陵寢西南角,矮矮一個墳頭,前麵豎著一塊掉了一角的墓碑,荒涼寂寥。
劉子嶽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墳還是去年獲準出宮建府後。那時候來,她墳頭上都是草,墓碑都傾斜了也沒人管,碑上的銘文都模糊了,跟一座孤墳沒什麼兩樣。
可不是孤墳,整整九年,沒一個人來墳前祭奠過她,為她上一炷香。
劉子嶽接過陶餘遞來的祭品,一一擺在墳前,雙膝跪在地上,手撫在冰冷的墓碑上,眼神沉痛。
在沒有記起前世記憶的十六年中,趙才人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溫暖,即便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也無法改變這個連名字都沒留下、麵容都有些模糊的女子給了他生命,愛他護他,是他此生唯一一個真正的親人的事實。
母妃……
他張開嘴,無聲地喚道。
他身側,在燒紙的陶餘已經哭成了淚人:“娘娘,明日殿下就要啟程去南越了。您泉下有知,要保護殿下平平安安……”
一陣清風沙沙吹過,仿佛在應和他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