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完戰場,天快黑了,不宜連夜趕路,他們便決定在靈猴寨中休息一晚。
鮑全安排人手值防,又派出了兩個方向感比較強的侍衛趁著天還沒黑透趕回去報信,並讓冉文清明日早上安排幾個人將騰空的馬車趕到離靈猴寨最近的地方,以便運輸藏在寨子裡的這批財物。
隻是那兩人剛去沒多久就回來了,而且還帶了四個人回來。
其中兩名是前陣子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今日循著留下的標記找到了冉文清的隊伍。冉文清問了些情況之後,便安排了兩個來過靈猴寨的侍衛將他們帶了過來。
劉子嶽聽完這個消息之後就明白這兩人應該是打探出了點有用的消息。
果然,叫黃思嚴的那名侍衛開口就告訴了劉子嶽一個驚人的消息:“殿下,小人打聽到章大人跟宮裡的娘娘有親戚關係。聽說是從他夫人口中傳出來的,好像是他夫人的姐姐的夫家出了一位娘娘。”
劉子嶽仔細理了一下這個關係,問道:“章晶明的夫人姓什麼?”
黃思嚴連忙道:“姓向,聽說是京城人氏,其他的小人沒打探出來。”
“已經夠了,你做得很好。”劉子嶽已經知道這位向氏是何人了。
在京城他正巧就認識一位姓向的夫人,夫家的妹妹入了宮為妃,那就是征遠候舒耀的夫人,舒妃的嫂子。
向家也是京城中的沒落勳貴,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多少還是有些能量的,瞧瞧舒夫人的婚配對象就知道了。
同為姐妹,章晶明的妻子卻隻能嫁給他,窩在偏僻的南方。
劉子嶽猜測封州城這位向氏應該是京城向家的旁支出身,地位不高,在向家沒什麼話語權。不然若真是舒夫人的親姐妹,舒夫人早想辦法將章晶明弄回去了,也不至於章晶明背靠著舒、向兩棵大樹還一直留在封州,鬱鬱不得誌。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
官道上那個陷阱看規模至少得提前好幾天準備好,但也不能太久,否則萬一途中有商隊經過壓垮了木板,又或是來一場大雨都白費了。
也就是說,他剛進封州城就被人給盯上了。
但這些人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沒有重利誘惑,怎麼敢輕易對他下手?
除非他們早就知道他帶了一大筆銀子,乾這一票就可以金盆洗手,吃個好幾年了。
劉子嶽此前也懷疑過是不是隊伍裡有人走漏了消息,泄露了他們的行蹤,但冉文清和陶餘暗中排查後,並沒有任何發現。
而且隊伍裡的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來封州,在這邊無親無戚,也沒朋友。他們想跟土匪們勾結上,那也要找得到路子啊。
況且隻要腦子沒傻的人都不可能跟土匪合作,泄露主家的秘密。這些土匪人多勢眾又心狠手辣,跟他們勾結無異是與虎謀皮,事成之後土匪們翻臉,竹籃打水一場不說,搞不好連小命都要丟掉。
所以問題出在他們隊伍裡的概率極小。
今日發現箱子裡的石頭,劉子嶽就疑心上了魏鵬程。
要在鮑全眼皮子底下做這種小動作,瞞天過海,沒有魏鵬程的配合,土匪們不可能做到。就拿昨日來說,若沒內應,怎麼剛剛好,擺放在他旁邊的兩個箱子裡就裝的是白銀?
如今看來,圓滑熱情的章晶明也跑不掉,甚至他很可能是主謀。
“魏鵬程呢?可有他的消息?”
兩人搖頭:“魏鵬程這人很低調,坊間沒有什麼他的傳聞。”
這倒是符合他昨天表露出來的性格。
現在劉子嶽已經大致揣測出了整個事情的脈絡。章晶明應該是收到了京城的消息,知道他攜帶著大筆銀子要南下經過封州城,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他一進城章晶明就拜訪,確認之後,再聯係靈猴寨的人,準備劫財。
不過礙於他的身份,他們也不想將事情鬨太大,所以沒下殺手,而且還留了一部分財產給他,免得他跟他們拚命。
失了這麼大一筆銀子,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章晶明應該猜到他會報官,第一時間就和魏鵬程趕了過來,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準備進行第二個計劃,也就是他們的脫身計劃。
他們利用劫匪故意留下的線索,很順利地找回了“銀子”。這樣劉子嶽就不會追究了,等劉子嶽的隊伍走遠之後再發現箱子裡都是石頭,那也說不清楚銀子到底是在哪兒丟的。
就算鬨到朝廷,章晶明跟魏鵬程都有話說。找回箱子的過程,鮑全可是帶著人全程參與了,而且還殺了幾百土匪,這能作假嗎?
若是想弄得逼真點,更有說服力一些,劉子嶽估摸著章晶明和魏鵬程這會兒應該在寫奏折上報喜訊了:封州知府和兵馬都監魏鵬程清剿了封州和連州官道上的一夥劫匪,大獲全勝,並幫平王找到了丟失的二十多車財物。
真是個好計謀,他們不但得了銀子,很可能還會受到上麵的嘉獎,升官加薪。
唯一讓人疑惑的便是刀疤臉怎麼會答應?
前夜可是真刀實槍地殺了他們好幾百人,他就不心疼嗎?
除非他本來就想鏟除這些人。
為了證實這點,劉子嶽立即叫人拉了一個土匪過來:“你們山寨除了刀疤臉,還有沒有其他頭領或當家的?”
這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那土匪怕受刑,老老實實地說:“還有一個二當家,但前天晚上已經被你們殺死了。”
他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任何的憤怒或仇恨的情緒。
劉子嶽心裡有數了,果然,靈猴寨也不是鐵板一塊。
這不但是針對他的一個局,也是刀疤臉為了借刀殺人、清除異己的一個局,那個二當家到死恐怕都不知道,最後做了個糊塗鬼。
“認識章晶明和魏鵬程嗎?”劉子嶽忽然問道。
那土匪翻了個白眼:“封州知府和兵馬都監,誰不知道啊!”
他說得這麼自然,應該不是刀疤臉的心腹,並不清楚這裡麵的彎彎道道,那從他身上也挖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劉子嶽再次看向黃思嚴二人:“你們還打探到了什麼消息?”
另一人開了口:“回殿下,靈猴寨約莫在五六年前出現,迅速壯大。他們在本地的名聲很大,因為但凡過往的行商,尤其是攜帶大量物資和金銀的大商隊,就沒有能夠逃過他們毒手的。不管商隊變換線路還是雇傭更多的鏢師,最終都會被劫。倒是小商隊或者旅人,往往平安無事。”
“所以靈猴寨的名氣雖大,但卻沒有引起公憤。而且因為他們一般不會搶劫普通人,還會給人留點財物,所以在民間的名聲倒不算壞。”
“他倒是好算計。”劉子嶽嘲諷地說。
這個刀疤男確實有幾分本事,而且很懂普通人的心理,專門逮著過往的商人搶劫。
普通人、過往小商人和旅人,身上沒什麼油水,搶了也得不到多少好處,還可能激起群憤,實在是不劃算。
但外來大商人就不一樣了,這些肥羊在本地沒有根基,被搶了頂多也隻能去報官,做不了其他的。等一段時間,若一直沒結果,那些商人也隻能自認倒黴,怏怏離去。
這樣,乾一票能吃很長時間,還不會招來眾怒,風險也會低很多。
不過不殺人隻劫財這種話,劉子嶽是不信的。
他們都能對自己人痛下殺手,怎麼可能對外來商人手下留情?他們在搶劫中肯定也遇到過誓死抵抗的硬茬子,隻不過是欺那些死在他們刀下的亡魂沒法說話罷了。
“還有嗎?”劉子嶽又問。
兩人搖頭:“目前就打探到了這些。”
劉子嶽點頭,讓他們下去休息,順便把黃思嚴的名字記了下來,這人不錯,等安頓下來後,可以讓他專門從事信息收集這個工作。
至於另一名也不錯,但那是鏢局的人,他也不好挖徐振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