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1 / 2)

郭誠辦完事回來發現譚家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而且好像還挺激動的,尤其是年輕的那幾個,眼底的興奮都要溢出來了。

郭誠不解,揚了揚手裡的契書:“你們這是怎麼啦?”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想說又有些害怕的樣子。

最後還是譚婆婆緩緩開了口:“郭大人,小子們不經事,聽說這是平王的封地就嚇到了。”

郭誠笑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呢,這其實不算是殿下的封地,不過嘛,這些地都是陛下賜給殿下的,也差不多。”

從他口中得到了確切的答案,譚家人這才有了些真實感,一個個激動得麵色通紅。

平王殿下願意庇護他們,他們以後也不擔心遇到不好的事了。

郭誠沒注意到他們的激烈情緒,翻開契書道:“譚婆婆,這是殿下為你準備的契書,你看看,若是還有其他要求,咱們可以商量。”

譚婆婆識一些字,接過契書翻開,入目一行黑字“棉紡織技術轉移協議書”,很奇怪的名字,譚婆婆接著往下看便懂了。平王殿下要她的棉紡織技術,作為交換,給他們家這棟房子,還有一千兩銀子。

有一棟安身立命的房子,還有一筆不菲的銀錢,已經很公道了。

譚婆婆對這兩點並沒有意見,她想的是其他:“郭大人,殿下這份契書很厚道,老身占便宜了。隻是,老身這些兒子媳婦孫兒們……”

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子孫,苦笑道:“讓他們坐吃山空,老身實不放心。”

她半隻腳快入土的人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些子孫後代們。一千兩是不少,可若是沒有進項,總會有吃完的那一天,而且這麼多年輕人無事可做,也很容易染上惡習,到時便是有萬貫的家財也會敗光。

郭誠明白了她的顧慮,笑了,指著外麵說:“譚婆婆,我們這裡缺人得很,殿下有萬頃土地,才開墾了不到十分之一,還有大片的土地需要開墾。此外,咱們這也需要會讀書識字的賬房文書,會做買賣的管事,而且我家殿下還準備建一個織坊,要招收大批的嬸子、嫂子和大妹子們,咱們這裡沒有閒人,隻要願意乾活,好好乾活,都可以根據自己掌握的技能謀個差事。而且殿下還說了,等織坊建成後,請你出麵教大家織布,每月三兩銀子,每日隻做半天。”

這主要是考慮譚婆婆年紀大了,勞動時間太長身體吃不消。

這下彆說是譚家人了,就是譚婆婆也震驚了。

她指著自己說:“我……老身,老身也能拿三兩銀子一個月,而且隻做半天工?”

在鬆州,她日日織布不停歇,有時候為了趕工還得熬夜,一個月也不過賺七八兩銀子,譚家更多的還是靠祖上留下來的地生活,現在當師傅指點指點便能掙三兩銀子,這麼大年紀還能養活自己,她如何能不驚訝。

郭誠笑著點頭:“沒錯,您隻要負責教大家怎麼織布,如何織好布就行了,到時候我會安排人給您打下手,照顧您的飲食生活。”

這是受人尊敬的老師傅才能有的待遇,一般都是東家比較得力的賬房、掌櫃或管事又或是老匠人才能有。

譚婆婆一個女人,能夠出來掙錢,還能夠享受這種待遇,對她而言無疑是種巨大的肯定。

而且更讓她意外的是郭誠話裡透露出來的另外一層意思:“殿下是讓老身將織布的手藝無償教給大家?”

郭誠肯定地說:“沒錯,殿下說,織布的手藝還有許多能改進的地方,越是多人會這門手藝,興許改進的速度就越快,如此才能織出更好的布,提高織布的效率。具體的,等織坊建成後咱們會公布詳細的細則,目前粗略的想法是舉行織布大比拚,每個季度比一次,織得又好又快的女工有額外的獎勵

……”

他後麵那些話已經沒人聽了。

就他現在透露出來的這些信息就足夠震撼了。

首先最高興的便是譚家的女兒們,其實她們也想學織布的手藝。祖母每年織幾個月的布都夠普通人家一年的嚼頭了,而且還是過得不錯的那種。若是有這門手藝,嫁去了夫家也會被高看一眼,而且還能織布攢點私房錢。

看家裡幾個嬸子嫂子就知道了,誰手裡的私房錢多,誰就過得最舒坦,尤其是三嬸子,出身巨富的池家,聽說光是嫁妝就有六十四擔,每次回去,池家也會塞各種東西給她。府裡的女人,除了祖母便是三嬸子過得最舒服。

但譚家祖上怕手藝被人學了去,規定了傳媳不傳女,他們這些譚家女兒隻能乾瞪眼。

如今平王殿下將手藝買了去,讓祖母傳授給大家,這樣她們都能學了,以後去織坊還能掙銀子,給自己攢點私房錢,小姐妹出去玩的時候也不至於囊中羞澀了。

譚婆婆看到孫女們高興的樣子,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對郭誠說道:“殿下對我們譚家恩深似海,老身無以為報,若是這事急,從明日開始,老身可在院子裡教授大家織布。”

“那最好不過,隻是現在織布機還不夠,明日我找些工匠來,比照著這兩台織布機,先造一批織布機,到時候若有些地方不是很明白還需要請教婆婆。”郭誠客氣地說。

譚婆婆連忙擺手:“請教談不上,這是老身應該做的,老身等你們的好消息。”

次日,郭誠便帶了三十多名匠人過來,先將織布機的構造搞清楚,大致需要哪些零部件,每一個部件的尺寸等等,都測量好,畫圖登記整理好。

然後便開始了製造織布機,這次他們采用了一個新的辦法——分工!

每個匠人負責幾個零件,先每個零件製造一個,然後拚湊,成功之後,再用這塊零件作為模型,開始大批量製造,一次製造五十個零件,再製造下一個零件。

這樣一來,生產的效率提高了許多,如此繁多的零配件,隻用了五天就基本製成了,接下來便是組裝。

隻要組裝完成,便可投入使用。

與此同時,譚婆婆也開始教鎮子上的婦女們如何處理棉花。

***

劉子嶽接到興泰送來的信,很是高興。

但高興之餘又開始發愁了,因為鮑全、郭誠,甚至是陶餘都嚷嚷著人不夠用,開墾荒地需要人,種植新的作物需要人,蔗糖廠的建造需要人,砍甘蔗也需要人,現在又來一個織坊跟他們搶人,就興泰那點人完全不夠用,連王府裡的一些仆役都被拉去乾活了,人還是不夠,等蔗糖廠建成後會更缺人。

放下信,劉子嶽讓自己的腦袋放空了幾息。

南越現在為什麼不發達?不就缺人嗎》,人煙稀少,導致很多地方沒法開發,所以密林瘴氣密布,若換了一千年後的那種人口密度,哪還有什麼沼澤深山老林啊?

但想在本地招人很困難,因為定居在南越的人大都找到了自己的營生,還有自己家族朋友圈子,有多少願意跟他們背井離鄉去荒野開辟荒地的?招聘的那一千名開墾荒地的壯年男子都在興泰呆了大半年了,目前也隻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願意居家搬遷到興泰,就更彆提其他人了。

所以啊,要想撈人,還得從北邊想辦法,北邊人多。

曆史上南越後來發展成繁華的經濟地區就離不開幾百年間源源不斷從北方湧入的流民、罪犯等。這些人不但為南越帶來了勞動力,而且還帶來了北方更先進的生產技術和勞動工具。

隻是流民得是遇到天災**,家園被毀,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才有可能招募,現在不行。

還是流放的罪犯是個比較穩定的人口來源。

大景律比較嚴苛,造反謀逆、殺人□□等罪都是死刑,所以流放的大多都不是十惡不赦之徒,很多是像譚家這樣因言獲罪的,或是得罪了權貴被陷害的等等。

這些在劉子嶽這裡,都算是良民了。

想要有更多的犯人流向南越就得需要官府的幫忙。

劉子嶽叫來盯梢的侍衛詢問:“湯勇他們現在在何處?”

侍衛彙報:“最近一直老老實實呆在客棧中,前日出門見了一次馬老三,請馬老三替他們求情,馬老三膽子小,一直沒敢找公子。”

劉子嶽覺得晾他們也已經晾得差不多了,遂問道:“連州那邊的文書送來了嗎?”

“已經送來了。”侍衛連忙道。

劉子嶽點頭:“既如此,去請湯勇二人過來吧。”

***

湯勇和黑臉自從在南越的密林裡過了三天兩夜,吃了一番苦頭,記起了以前押送犯人流放吃的苦,回到廣州城一下子就變老實了,連劉生的消息都沒打聽過,就一門心思守在客棧,等劉七公子的消息。

這一等好幾天,兩人漸漸坐不住了,怕劉七公子真不管他們了,又找了馬老三說情。

可惜馬老三膽子太小了,一直都沒什麼消息。

兩人等得焦灼不已。

因此,接到劉府來請,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趕緊穿戴整齊登門拜訪。

劉子嶽將馬老三幾人也一並叫了過來,先讓人把文書交給他們:“這是連州知府衙門開的文書,你們收好。”

湯勇看著文書上連州知府衙門的大印,想到自己都沒去連州,沒跟對方交接就拿到了文書,悄悄咽了咽口水,是他小瞧了這位七公子。

“以前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見識,小人保證,以後絕不犯公子的規矩。”

看著湯勇這副老老實實的模樣,劉子嶽笑了,輕輕抬手說:“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禮,都坐下喝茶。今日我將諸位請來,不是翻舊賬的。以前的事,咱們大家都有做得不大妥當的地方,如今一筆勾銷,大家以後都彆提了。”

湯勇的心這才結結實實放回了肚子裡,諂笑道:“七公子的胸襟,令我等佩服!”

劉子嶽沒理他的馬屁,笑著開口:“如今犯人已經押到,交接文書也已拿到,你們要回去了,我有一樁買賣想與你們談,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湯勇連忙代表眾差役道:“七公子幫了小的這麼多,有什麼吩咐,您儘管提,隻要能辦到的,我等絕不推辭!”

“有湯隊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此事於你們也不難,以後再有流放到南越的人,你們將其全須全尾地送過來,往返船上的開銷,一律由我負責,此外,我還給你們每個犯人三兩銀子的酬勞,老人嬰兒都算。”劉子嶽拋出自己的目的,利誘他們。

幾人心裡一合計,這次他們總共押送了二十六個犯人過來,那按照這麼算,得七十多兩銀子,一個人能分到是十來兩銀子。

這也太劃算了,若是一口氣能多押送幾個犯人,豈不是賺得更多?

而且還隻需他們押送到廣州就行了,後麵完全不用他們管,他們可以在廣州玩幾天,等劉七這邊將文書準備好,他們就可直接啟程回鬆州。

除了在船上有些無聊外,這事非常輕鬆。

湯勇連忙應道:“七公子放心,這事我們一定替您辦到。”

劉子嶽點頭:“我相信你們,但我的規矩你們也清楚,不能虐待□□犯人,不得□□婦女。誰若是犯了這一條,彆說拿到錢了,我讓他走不出廣州城。”

大家想到被送去廣州知府衙門的劉生,都知道這話不是嚇他們的,他是真的敢。

“七公子放心,我們一定遵守

您的規矩。”湯勇趕緊表態。

劉子嶽含笑道:“我相信你們,隻是有不懂我規矩的新人若是上了船,還希望你們好好教導他們。此外,若是鬆州府附近的府衙有流放犯人到南越的,大家可以幫忙介紹,但凡介紹成功一名其他府縣的犯人到南越交接到我這裡,我給大家三兩銀子的中介費。當然,這些人也得遵守我的規矩,他們那份銀子也是一個人三兩!”

還能這樣?

湯勇幾個吃了一驚。

江南比南越發達,周圍的府縣離得比較近,有時候也有些往來,他們倒是認識一些人,能不能成不好說,但不能也沒什麼損失。若是一年能介紹十個二十個的流放犯人到南越,都比他們的俸祿高了。

“我,我們試試吧,不一定能。”最後幾人躍躍欲試地說。

劉子嶽頷首:“大家儘力即可。”

他也不怕這些人不努力,畢竟還有銀子這根胡蘿卜在前麵吊著呢!成了,他就有源源不斷的人力來源,不成也不需要他掏錢,總歸是不吃虧。

辦完了這事,劉子嶽拿出一封信,遞給湯勇:“這是我寫給徐大人的信,你們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修改的?”

湯勇接過信有些狐疑:“七公子那日不是送了信給徐大人嗎?”

“那個啊,”劉子嶽大大方方地看著他,“騙你們的,我若是真的將當時的那種情況如實告訴徐大人和池家,他們這會兒隻怕已經氣炸了。湯隊長,還是先看看我這封信妥不妥吧。”

湯勇打開信起來。

信中,劉子嶽向徐大人簡單地說了劉生所做的事以及處置方法,然後又說湯勇等六名差役都非常反感劉生的行為,非常儘職儘責地將犯人押送到了南越,決口不提他跟黑臉在裡麵做的糊塗事和後麵雙方發生的衝突。還表示,以後願意繼續幫助鬆州安置流放的犯人等等,在最後又對徐大人表達了一番感激之情。

這封信對他和黑臉,甚至是馬老三他們都是有利的。

他眼神複雜地抬頭看著劉子嶽。

劉子嶽笑容不變,意味深長地道:“回去怎麼向徐大人彙報,想必湯隊長已經想好了吧。”

湯勇明白了,劉七之所以給他看這封信,其實是在教他怎麼串供。等上路後,他還要跟其他人商量,大家的說辭都要一致,絕對不能把後麵這些事抖落出來,不然徐大人一定會生氣。

至於劉七這麼做的目的,估計也是不想徐大人知道他在南越這邊的勢力。

不然依徐大人耿直的性子,可能就不會將犯人流放到南越了。

這是對他們雙方都有利的說辭。

若是剛下船那會兒,劉七這麼提議,湯勇絕不可能同意。

可現在,他先是被劉七嚇破了膽,後來又實實在在體驗了一番過去押送犯人的辛苦路程,最後對方又拋出了實實在在誘人的好處。

這番軟硬兼施下來,他這會兒已經是唯劉七的命是從了,哪還有反對的心思。

他的年紀做這個少年的父親都夠了,但卻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間,哪怕如今知道都是對方的計策,他心裡也升不起強烈的反抗情緒。

湯勇是心服口服了。

他比先前更恭敬了:“公子放心,小人明白了。”

劉子嶽擺了擺手,讓人端了六錠銀子上來:“這是給大家這一趟的辛苦費,有勞了。我會給池家寫信,以後再有遇到押送犯人的差事,你們提前找池家,他們會安排你們上船的。”

看到白花花的銀子,湯勇心裡僅有的那點不舒服都沒了,笑嗬嗬地接過了銀子:“多謝公子,小的們辦法,公子儘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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