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1 / 2)

臘月中下旬,各地的賀禮陸續送入京中。

宗室子弟送的禮都報到了錢皇後那兒。

當然,錢皇後是沒功夫一一過目的。大景建朝一百多年,繁衍數代,宗室子弟繁多,每年都會送節禮進京,有些送的是富貴的禮物,有些送的就很普通了。錢皇後哪有功夫挨個查看,都是由下麵的人先將禮物篩選一遍,得寵的宗室子弟的禮物,還有些比較獨特的才會送到錢皇後麵前。

錢皇後再根據延平帝的喜好挑一些呈上去。

剩下的節禮,登記在冊後便入庫,作為賞賜的禮物,分給後宮嬪妃、前朝官員、誥命夫人等,也有一部分會作為回禮,打散回給這些遠房宗室。

這不是皇帝摳門,實在是劉氏祖先們太能生了,除了先帝子嗣不豐外,其他的皇室幾乎嫌少有子嗣個位數的。大景初建時,□□又大肆分封宗室,其兄弟堂兄弟都得到了王位的封賞,這一代代傳下來,綿延了近十代,人數到底多少,錢皇後都不清楚。

當然,這些宗室中,很多血緣已經比較遠的,如今也就比普通百姓好一些,是無錢送節禮入京的。但哪怕除去這些人,剩下的也是個龐大的數目。

這麼多人,若都由戶部來安排回禮,郭富恐怕會哭暈在朝堂上。

因此當楚王問起錢皇後“老七這幾年都送了什麼入京?”時,錢皇後腦子一片空白。

她實在想不起來,纖細的手摁了摁額頭說:“你怎麼今兒想起問這個了?”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是什麼性子,楚王性子陰狠,自持嫡子,其實是有些瞧不上其他兄弟的,像老七那種出身卑微又不得寵的,若不是在陛下麵前,恐怕他都不會多看老七一眼。

事情還沒辦妥,楚王不想提晉王悄悄找他的事,隻說:“哎呀,母後,您就彆問了,你把老七送入京中的禮物給兒臣吧,兒臣有用。”

錢皇後仔細想了一下,實在記不起劉子嶽這幾年都送了什麼,那想來送過來的禮物不怎麼樣,所以下麵的人才沒有呈給她。

既如此,送給兒子又如何?左右陛下也是不在意的。

於是她對旁邊伺候的太監說:“帶兩個人去將平王今年送入京的禮物送到殿下府中。”

然後笑著嗔了楚王一眼:“這下滿意了吧!”

楚王高興的說:“謝謝母後,您對兒臣最好了。”

錢皇後拿他沒辦法,搖了搖頭說:“你也不小了,彆天天隻知道玩,看看你大哥,現在你父皇逢人就誇,你也學著點,好好當差。”

楚王不樂意聽這個,嘟囔道:“知道了母後,兒臣還有事,改日才來看望母後。”

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宮,然後派人給太子和燕王送了信。

他們約好,一起看看老七送入京中的是什麼,再想想法子將這禮物送到父皇麵前,讓父皇記起老七。父皇重感情,幾年不見,肯定會想老七,到時候他們再順勢提起給老七謀個差事的事,父皇肯定會答應。

很快,太子和燕王便先後到了。

簡單的寒暄過後,燕王問:“五弟,禮物呢?”

楚王抬了抬下巴,指著堂屋中的那口大箱子:“那。”

一瞧太子就皺起了眉頭:“就這個?”

地麵上這口箱子,大倒是挺大的,可未免也太粗糙了,上麵的紅漆顏色有些暗,箱子也普普通通的,不像是什麼名貴木材打造的。

燕王也有些看不上,但他想,可能箱子不怎麼樣,裡麵的東西很好呢,畢竟是送給父皇的年禮。

於是他說:“先打開看看是什麼吧!”

楚王朝旁邊伺候的心腹抬了抬下巴,心腹掏出跟箱子一同送過來的鑰匙打開鎖,掀開了箱子。

下一刻,一股腥味撲麵而來,熏得太子乾嘔了起來,燕王也抬起袖子捂住鼻子:“咳咳咳,五弟,會不會是搞錯了?”

楚王的反應不比他們倆好哪兒去,伸手在鼻子前揮了揮,惱怒地下令道:“趕緊抬出去,什麼玩意兒嘛!”

等下人將箱子抬出去後,堂屋裡這股濃重的魚腥味仍揮之不去。

楚王受不了,趕緊說:“二哥,三哥,咱們去偏廳吧。”

太子和燕王都求之不得。

三人去了偏廳,龜毛的太子還換了身外袍,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太子臉色不大好地問:“五弟,你沒搞錯?這真是七弟送回京中的節禮?他就拿這玩意兒送給父皇做新春賀禮?”

燕王也看向楚王。

楚王暴躁地說:“你們看我做什麼?說得好像是我換了他的禮物似的,這倒是有冊子可查的,不信你們去查就是。我怎麼知道他會送這些,難怪這麼多年都沒進獻給父皇麵前呢。”‘

要大過年的來這麼一出,桌子上珍饈佳肴恐怕都沒人吃了。

燕王連忙笑道:“五弟說笑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換老七的禮物。我跟二哥隻是太意外了,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剛才光顧著臭去了,都沒人注意箱子裡到底是什麼。

還是老管家給他們解了惑。

“太子殿下,兩位王爺,這應該是平王殿下送的禮物。剛才小人讓人清點過了,這是禮物的單子,請過目。”

太子讓人將單子拿了過來,打開一看,鮑魚、瑤柱、乾貝、魷魚乾、紫菜等。

這些都是比較珍貴的海產品,說是年禮也過得去。但旁人就算了,平王可是父皇的親兒子,過年就送這點禮物,還胡亂塞一箱子?

太子撇撇嘴,將清單遞給了燕王和楚王。

他們倆看完後也是無語,這些海珍對不靠海的普通人來說珍貴,但對他們這些從小就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皇室子弟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

“老七就每年就送這個給父皇?”楚王抖著清單,有些不敢置信,“不是,我記得他走的時候,父皇給了他一大筆銀子,咱們兄弟又湊了一部分給他,王府裡的東西都被他搬空賣掉了,連床都沒放過,那麼多銀子他就花光了?”

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太子眼底閃過嘲諷,楚王有皇後和外家補貼,父皇偶爾也有賞賜,自是不缺銀子。但老七這麼多年,可是沒半分進項的。

他淡淡地說:“老七去了南越要建府,怎麼也得花個幾萬兩銀子吧。他還帶了幾百個人去,要養這麼一大幫子人,隻進不出的,那筆銀子也不經花。估計如今恐怕是沒多少結餘了。”

燕王點頭:“應該是,這都好幾年了,即便有剩估計也不多了。老七也是個實心眼的,寫封信回來跟父皇求求饒,父皇說不定就將他召回京了。”

好吧,難怪過年這麼重要的節日,他就送了點這樣的土特產呢。

楚王有些鬱悶:“那玩意兒不能送到父皇麵前,不然會熏死咱們的,我可不想除夕那天還聞到這種臭烘烘的味道。”

管家笑著解釋說:“王爺,這些海產品是在路上太久了,一直悶在箱子裡,故而有這麼大的味道,拿出來晾一晾,味道就會小很多。”

楚王厭惡地翕了翕鼻子:“那也不要,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他實在沒錢彆送啊,送這玩意兒惡心咱們,咱們給他湊點東西送到父皇跟前得了。”

不就掏銀子嗎?三個兄弟,一人掏幾百兩銀子就能置辦出一份還看得過眼的禮物。

但燕王卻不這麼認為:“我倒覺得這禮物不錯,收拾收拾,晾一晾,將大的漂亮的撿出來,除夕那日呈給父皇。新春佳節,闔家團圓,就大哥和七弟不在,看到七弟在南越過得這麼苦,父皇該心疼了。”

太子和楚王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他父皇有個特點,那就是護短,護弟弟,護兒子。

父皇就是再不重視老七,也不會眼睜睜地看他落魄至此的。

到時候父皇一愧疚,一心疼,那什麼事都好辦了。

太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燕王,平日裡老三不顯山不露水的,跟在晉王後麵沒多少存在感,沒想到心眼子這麼多。

兄弟三人商量好,決定除夕那天好好利用老七做點文章。

轉眼間門便又到了一年的末尾,今年的除夕格外冷,皇城內外一片銀裝素裹,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宮裡早早地就熱鬨了起來,請安,祭祀,宴席……

因為紅蓮教即將被鏟除,延平帝很高興,因此今年的除夕大辦。

延平帝邀請眾臣進宮過年,帝後妃嬪、龍子龍孫、大臣們齊聚一堂,品嘗著美食美酒,欣賞舞蹈戲曲,其樂融融。期間門還伴隨著眾皇子、重臣和得寵的公主以及番邦使臣送給延平帝的新春賀禮。

一件件奇珍呈上來,延平帝龍心大悅,張口就賞賜了送禮的人翻倍價值的禮物。

但在這些奇珍中,一盒子海珍卻有些上不得台麵。

海珍中的鮑魚個頭不夠大,瑤柱顏色不夠純淨……

而且乾海鮮怎麼晾曬,都還是有一股子味道。

有對味道敏感的妃嬪已經聞了出來,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秀眉,輕輕瞥向錢皇後。

皇後娘娘今年在搞什麼?竟然將這玩意兒送到陛下麵前,恐怕是要觸怒陛下,吃個掛落了。

延平帝也注意到了這份與眾不同的禮物,擰起眉問道:“那是何物?”

早跟兒子通過氣的錢皇後緩緩站了起來,福身行禮道:“回陛下,這是老七給您準備的新年賀禮。老七這孩子有心了,去了南越六年了,每次您壽辰、過年都不忘往京中送禮。聽送禮的人說,這是老七精心準備的,那魚還是老七親自出海去釣的,臣妾想著老七一片孝心,就讓人給您送了上來。”

老七是哪個兒子來著?

延平帝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一張有些稚嫩的模糊麵孔。

這不能怪他記性不好,實在是好幾年不見了,而且以前也很少見到這個兒子。父子二十二載,兩人見麵說話的次數兩個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他每天日理萬機,要操心這麼多國事,哪記得住這麼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兒子。

輕咳了一聲,延平帝臉上露出慈父的笑容:“老七有心了,收起來吧,明日讓人熬點海鮮粥,朕要嘗嘗老七的這份心意。”

“是,陛下。”錢皇後笑著說,“臣妾也想沾陛下的光,嘗嘗咱們老七大老遠送回來的這份心意。”

這話說得延平帝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不是,這就完了?

太子見事情似乎就這麼完了,跟燕王說的不一樣,頓時急了,連忙開口道:“說起來,兒臣也好久不見七弟了,也不知道他過得還好不好。七弟也二十幾了吧,應該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延平帝平生最得意的事之一就是兒子多,比他老子能生,而且一個個看起來都還不錯。

所以聽到這話,很是高興:“是啊,他去南越這麼些年,反省也夠了,過完年就讓他回來吧。”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又沒犯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怎麼可能真將他一直丟在那偏僻的地方呢?

這可跟太子和燕王、楚王的盤算的不一樣。

太子連忙說道:“父皇,七弟年紀不小了,也可為父皇分憂解勞了。他既在南越,如今黃思嚴北上與二哥彙合,清剿紅蓮教,南越兩萬水師群龍無首的,沒個統領也不行,交給彆人也不放心,不若將這個重擔交給七弟吧,讓他接替南越水師統領的位置,為大景鎮守南越。”

本來在喝酒的傅康年聽到這話,臉色當即變了,蹭地站了起來就要反駁,卻被旁邊的陳懷義給按住了。

他不解地低語:“陳大人?”

陳懷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上首的位置。

隻見延平帝聽了這話,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笑著點頭:“你說得沒錯,你們兄弟都在為朝廷辦事,連老八老九都去了國子監和工部當值,老七身為哥哥當以身作則才是,怎可一直貪玩。如今南越太平,又有公孫夏盯著,讓他曆練曆練也好。”

這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即便被絲竹之音蓋過去了一些,但傅康年還是聽了個大概。

傅康年黑瘦的臉皮繃得緊緊的,正琢磨著怎樣才能讓皇帝改變主意,便聽旁邊的陳懷義幽幽歎道:“平王殿下到底是陛下的親子。”

隻這一句話便打消了傅康年到嘴邊的所有借口。

是啊,還有誰能比親兒子更值得信賴呢?若兒子都信不過,那南越還有哪個地方官員值得陛下信任?

在聖心方麵,公孫夏倒是能越過平王。但他明顯跟晉王不是一路的,傅康年寧願兵權落到平王手裡,也不願意最終便宜了公孫夏。

傅康年在心裡思考了許久,也沒能找出一個比平王更合適的人選。他倒是想推薦曹正卿呢,但不說陛下不待見曹正卿,就曹正卿這文官出身的身份,九品芝麻小官,想也知道,推上去,陛下也是不會同意的。

可惜了,他沒想到太子會搞這麼一出,不然的話,他提前跟黃思嚴通個氣,年前就讓黃思嚴舉薦一名得力的屬下擔任南越水師統領這個位置,如此一來,也不會讓平王突然出現撿了這麼大個漏。

好在平王這人不得聖寵,本身也沒多少勢力,而且印象中他有些沉默寡言和單純,這也意味著平王比較好哄騙拿捏,這樣的人即便坐上南越水師的位置也不足為懼。

不過太子今日特意提出來,隻怕是衝著晉王來的,想讓晉王失去在南越的優勢。

傅康年可不答應,晉王出征了,他這個舅舅就要替他看好家。

傅康年決定了,一會兒出宮便給平王送封道賀的信和豐厚的年禮過去,先替晉王籠絡住平王。

他都沒反對,其他朝臣更是不會說什麼,很快大家又喝起了酒。

望著殿內一派喜慶的樣子,陳懷義也心情大好。太子將兵權拱手送到平王殿下手上,此等好事怎麼能不慶祝慶祝呢?他舉杯道:“傅大人,我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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