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丞將其送上馬車後,自己去了後麵一輛馬車。而鮑全則騎馬,保護在劉子嶽的馬車旁邊。
馬車駛上了大街,往城門口的方向前行。
行至半路,前方竟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抬頭望去,隻見前方一座小樓上掛滿了紅綢,很是喜慶的樣子。小樓下方還有人在敲鑼打鼓,好不熱鬨。
鮑全吩咐一個侍衛:“去看看怎麼回事!”
很快侍衛回來,對鮑全說:“大人,前方一女子在拋繡球,引得城中百姓,尤其是未婚的男兒趨之若鶩!”
鮑全皺了皺眉:“我們有要事,不得耽擱,將人都驅散了。”
“慢著!”馬車內傳出劉子嶽的聲音,“鮑典軍,繡球招親乃是喜慶之事,咱們路過豈能壞了這姑娘的姻緣。讓他們讓出一條道就是,不要擾了百姓的興致。”
鮑全麵帶難色,似是不讚同,但又不好反對劉子嶽的意見,隻得勉強答應:“是,殿下。”
然後又招呼侍衛:“都仔細點,快速通過這裡,不要耽擱了時間。”
“是,大人。”侍衛領命,幾個人在前麵開路,其他的侍衛自覺加快了速度往前。
百姓見他們這陣勢也自發地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很快,馬車就來到了繡樓前。
就在這時,地麵上忽地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緊接著一股濃煙彌漫在街道上,擋住了大家的視線。
鮑全反應很快,連忙拔刀往馬車那邊衝:“保護好殿下!”
但太遲了,原本還在繡樓上的紅衣女子一把扯掉了身上的紅衣,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落到馬車前,拔刀就刺入車內,見一擊未中,她又刺第二刀,直接用力將窗戶給砍破,露出一個臉盆大的洞,也露出了一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年輕人。
女子立即提刀砍了過去,但馬車中伸出一把刀擋了上來。
女子力氣不敵,被震得往後退了一步。
車內那華服年輕人抬頭驚恐地瞥了她一眼。
女子看著這張跟畫像上隻有五分像的臉,當即麵色大變,一邊往後退一邊高呼:“走,中計了,太子不在車中!”
可惜遲了一步,士兵像潮水一般從街道的兩頭包抄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女子等人隻得想辦法逃,可哪怕他們武藝不凡,但對方人實在是太多了,很快便有數人被殺,還有幾人被俘。
一刻鐘後,地上已經躺了二十多具屍體,還有六個捆綁跪在地上的活口,其中就包括了女子。
鮑全瞥了幾人一眼:“帶回大牢嚴加審訊,除了我和黎大人,任何人都不許放進去見他們。”
“是,大人!”侍衛領命,將這些人押走了。
餘下看熱鬨的百姓一個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膽子大一些的結結巴巴地說:“大人……大人,不關小人的事,小人,小人就是來湊熱鬨的。”
“是啊,小人就是來湊熱鬨的,大人饒命!”
……
曹正卿躲在跪下的人群中,不遠處便是死去同伴的屍體,他渾身都在發抖,但又怕人看出來,他隻得將頭埋得更低,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他今天穿了一件天青色五成新的長衫,頭發用布巾包了起來,胡子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修理了,看起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路過看熱鬨的小老百姓,跟旁邊那些或是看熱鬨或是想抱得美人歸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侍衛從他腳邊走過,也沒發現他。
聽著侍衛的腳步聲遠去,他鬆了口氣。
但就在這時,他卻聽到鮑全說:“將這些人全身上下檢查一遍,查清楚其姓名籍貫住所。”
曹正卿心一緊,頓時有幾分不安。他身上倒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但怕就怕有人認出他,又或是對他的身份起了疑。
很快就輪到了他,兩個侍衛將他渾身上下都搜了一遍,又詢問了他的來曆姓名。
曹正卿用對外使用的假名蒙混了過去。
很快,侍衛便讓他走了。
他舒了口氣,低頭趕緊往住所走去。
回到屋就立馬收拾了東西,準備先離開廣州。因為還有好幾個活口,那幾人萬一經不住審問,泄露了他的消息便完了。
隻是他剛打開門,便看到鮑全帶著人站在外麵,笑眯眯地看著他:“曹司馬,準備去哪兒啊?”
鮑全剛才就留意到曹正卿了。當初南越通緝曹正卿,張貼了畫像的,不過時間過去有點久,而且畫像也不是那麼精確,曹正卿又做了點喬裝打扮,很多人隻瞄過兩眼通緝畫像的百姓都忘了曹正卿這號人物。
可鮑全當初曾帶人搜捕過曹正卿,對他還有些印象,今日看了就覺得眼熟,於是悄悄跟了過來。
果不其然,這老小子回來就收拾東西打算開溜。
要不是心裡有鬼,怎麼可能回來就跑路,這下鮑全算是確認了他的身份。
曹正卿見身份被拆穿,怔了怔,手裡的包袱啪地落在了地上。
“帶走,押回牢中!”鮑全下令道。
兩個侍衛上前,將曹正卿駕走了。
鮑全雖然很想現在就審訊他,可殿下那邊他實在不放心,所有他當即帶人策馬出了城。
劉子嶽比他們晚一些出發,但走的是另外一條道,而且非常低調,雖然帶了幾十名好手,可都是喬裝打扮的,看起來就跟普通富商出城沒什麼兩樣。
等出了城,早有一隊水師士兵在候著。
劉子嶽領著他們來到官道上,等了約末半個小時的功夫,官道的儘頭出現了密密麻麻,宛如螞蟻一樣的隊伍。
隨著隊伍走近,最前麵的旗幟揚了起來,一個大大的“黃”字迎風招展。
“來了。”陶餘高興地說,“殿下,黃……參將回來了!”
他們都是最早一批跟著劉子嶽的老人,如今再度相見,怎麼能不高興。
黃思嚴也看到了他們,策馬狂奔,脫離了隊伍,很快就跑到了劉子嶽麵前,然後飛快地從馬上跳了下來,激動地跪下行禮:“殿下,小……臣回來了,臣回來了……”
劉子嶽高興地扶起他:“快起來,歡迎回家!”
黃思嚴興高采烈地站了起來,這才看到了旁邊的陶餘,連忙興奮地打招呼:“陶管家,許久不見,你鬢邊多了不少白發!”
陶餘本來還挺感動的,眼睛裡都出現了淚花,聽到這話,什麼感動都沒了:“黃參將也是,看起來都快四十了吧。”
黃思嚴被噎了一下,正想反駁,就聽劉子嶽說:“這邊交給鮑典軍吧,黃參軍和郭軍師辛苦了,先回城休息休息,今日府中設宴,款待諸位!”
鮑全趕過來正好聽到這話,連忙接了命令,又道:“殿下,抓到帶頭之人了,您絕對想不到他是誰!”
“哦,莫非還是咱們認識的?”劉子嶽有些詫異。
鮑全點頭:“是那個曹正卿,他躲在人群裡裝平民百姓,差點被他糊弄過去。臣已讓人將他和那幾個活口押去了府衙的牢房中,黎大人正在審訊他們,希望能撬開他們的嘴,挖出他們的同夥。”
“原來是他,今日鮑典軍和黎大人辛苦了。”劉子嶽含笑道,“安置這些將士的事便交給你了。”
鮑全將人領走,安置到城外軍營中。
劉子嶽則帶著黃思嚴和郭遷回了府中。
府裡已設了宴,席間,劉子嶽詢問了事情的經過,跟信上差不多,隻不過黃思嚴講得更詳細一點。
劉子嶽聽完後讚道:“你們做得很好,這次當給你二人記一次大功。黃參將,郭軍師,這些年辛苦了,你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是準備在廣州安家還是在興泰?我賜你二人一座宅子。”
地點就在這兩處挑。
情感上,郭遷比較想回興泰,那裡有兄長嫂嫂侄子侄女們,還有許多朋友。但理智上,他知道廣州才是最好的,殿下以後恐怕會坐鎮一段廣州,然後便回京。
左右也不可能長居,就挑個最方便的,他笑道:“多謝殿下,臣想在廣州,方便殿下召喚。”
黃思嚴聽他這麼一說,也高興地道:“殿下,臣也要在廣州,跟在殿下身邊。”
“好。”他對陶餘說,“將臨近的這兩座宅子給黃參將和郭軍師。”
他身份暴露後,就將府邸旁邊的幾座院子都買了下來,主要是為了他的安全,也方便近臣和侍衛就近居住議事。
黃思嚴和郭遷連忙謝恩。
劉子嶽笑道:“都起來,今日是為你二人舉行的接風宴,隻是不湊巧,城裡出了點事,黎大人和鮑典軍他們都來不了。改日,回了興泰,咱們再好好慶祝一番。”
“殿下能為臣接風已是臣的榮幸,不必再這麼麻煩了。”郭遷表達了謝意後又問,“殿下,今日城中出了何事?竟把黎大人和鮑典軍都驚動了。”
劉子嶽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就幾個刺客而已。”
兩人當即明白是衝著劉子嶽來的,黃思嚴氣憤地說:“誰這麼大膽,竟敢對殿下動手,活膩了。”
劉子嶽說:“應是晉王的人,人已經抓到了,等審訊完,挖出他們的黨羽,再將證據一並送入京中。”
上次沒證據,他還不好直白地咬晉王一口,現在抓住了曹正卿,隻要撬開了他的嘴,人證物證俱在,還愁拿晉王沒辦法嗎?
隻是酒才喝到一半,黎丞就匆匆趕了過來,告訴了劉子嶽一個極其不好的消息:“殿下,是臣失職,沒看住那曹正卿,竟讓他給……自殺了。”
曹正卿在牢中撞牆自殺了。
衙役發現時隻剩了一口氣,大夫來了之後也沒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咽氣。
劉子嶽握住酒杯的手一緊:“什麼時候的事?”
黎丞苦笑道:“就是在將他送入牢房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本來黎丞是打算先審問曹正卿這個重要人物的,誰知道曹正卿動作這麼快,一進了牢房,趁著衙役一走,就立馬自殺了,一句遺言都沒留。
“糟糕的是,據審訊其他幾個活口得知,此事都是由曹正卿一手策劃,晉王派來的殺手也都是跟他聯係。他一死,那些逃脫的殺手就無從追查了,都是臣失職,臣應該第一時間審問他的。”黎丞慚愧極了。
劉子嶽示意他坐下:“沒用,他既一心求死,死都不肯招,你第一時間提審他也沒用。”
況且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了,審訊的大部分手段對他也沒什麼用。
黎丞無奈地說:“隻是這樣一來,線索便斷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抓到這些人的。
劉子嶽說:“無妨,以後我出門多帶點人就是。這次他們損兵折將不少,料想剩餘幾個喪家之犬也掀不起什麼風浪,黎大人不必自責了,坐下陪我們喝一杯吧。”
“對,喝酒喝酒,黎大人,多年不見,我敬你一杯。”黃思嚴熱情地給黎丞倒滿了酒。
黎丞隻得端起酒杯敬了黃思嚴和郭遷一杯。
但他心裡還惦記著正事,沒說兩句又把事情繞回了這事上:“殿下,那這還要向朝廷稟告你再次遭遇刺殺的事嗎?”
劉子嶽放下筷子琢磨片刻道:“不用了,人都死了,也沒什麼強有力的證據,上奏也沒什麼意思。而且次數多了,人家也不當回事。”
有些話說多了,反而惹人煩,再說了延平帝本來也沒多在意他的安危,現在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他看向黃思嚴幾人道:“現在黃參將帶人回南越的事不知有沒有傳到晉王耳中,但這麼大的事是瞞不住的,朝廷遲早也會知曉,咱們得先上奏,掌握主動權。”
黎丞忙將注意力轉移到這事上:“沒錯,殿下可是有了辦法?”
劉子嶽看向黃思嚴:“你那裡可有晉王讓你們攻打南越的證據?”
黃思嚴搖頭:“晉王很謹慎,隻寫了一封信,交給了喻百勝,後來沒在喻百勝的身上和行李中搜到這封信。”
那也沒關係,劉子嶽問:“你可記得那封信的內容?”
“記得。”黃思嚴忙點頭道。
劉子嶽說:“你上奏將這事的起因奏稟聖上,就說你隻效忠於朝廷,不願看南越生靈塗炭,也不願將刀對準自己人,因此倒戈,殺了喻百勝,但因為這場混亂死傷無數,八萬大軍隻剩了不到兩萬人,其餘六萬人都死於了這場內鬥中,記得請罪。”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現在怎麼說,還不都由他們說了算。這不一下子就將六萬大軍據為己有了嗎?而且還不會引起延平帝的忌憚。不然延平帝知道南越一下子有了十二萬駐軍,心底肯定會防備他的。
黃思嚴連忙應是:“好,臣這就去寫,寫完請殿下過目。”
劉子嶽讓人拿來筆墨紙硯,他也寫了一封信。
對比黃思嚴的正義凜然,他這封信就充滿了賣慘的意味。信裡,劉子嶽表明自己是黃思嚴來了才知道這事的,他極為震驚,也非常恐慌,若非黃參將忠心耿耿,這次南越百姓就要飽受戰火摧殘了,他懇請父皇給他一個公道,並表示,父皇不若將太子之位給晉王,晉王功勳卓越,乃是眾望所歸,這樣也免兄弟反目。
最後劉子嶽又表示,南越這地方,人煙稀少,百姓生活艱難,實在是養不起額外的兩萬人。黃思嚴帶來的這兩萬殘兵的口糧都是官府向當地富戶、百姓東挪西湊借的,長此以往,養這批將士恐有些困難,請朝廷定奪如何安置這批人。
朝廷怎麼定奪?這兩萬人總不能從水路運回京城吧。
至於陸路北上,那不是還有晉王擋著嗎?兩萬人簡直是送人頭去的。朝廷不可能單獨讓這兩萬人北上,那就隻能留在南越,回頭朝廷還可能從南越的田賦中拿一部分糧食來養這些人,他也省了一筆。
當然,這事還得並州配合,劉子嶽立即寫了封讓人快速送去並州,交給穆慶,讓他也上書朝廷,三方統一說辭,先告晉王一狀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