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南越的船隊抵達京城。
郭富、池正業一行人進宮向劉子嶽彙報情況。
聽完後,劉子嶽讚許地點了點頭,先對池正業說:“池管事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過兩日與李安和父子進宮,朕有事安排給你們。”
池正業行了一禮退下,隻剩了郭富一人。
劉子嶽賜了座,與郭富促膝長談,主要是談國庫的事。
經濟是一個王朝的基石,沒錢沒糧什麼事都辦不成。
而大景目前就麵臨著這樣一個困境。
對於劉子嶽下令減稅一事,郭富是讚成的:“陛下仁慈,輕徭薄賦,休養生息,雖短期內國庫的稅收會降低一些,但百姓的負擔減輕,人口增加,開墾出更多的土地,征稅的規模擴大,最後也能補上減稅的這個差額。”
反之,橫征暴斂,短期內雖然能增加國庫的收入,但長期來看,於民不利,於國不利。因為百姓生活困難,生存成了問題,勢必會有一批百姓逃入山中,躲避苛捐雜稅,也會有百姓揭竿而起,造成社會動蕩不安,人口銳減,最終田賦不增反降。
最近這幾年,大景就有這樣的趨勢。雖然稅負不斷提高,可國庫的收入並沒有增加多少。
“朕與大人所想不謀而合,不過稅收減少,隻能想想其他開源的辦法,此外,還得節流,減少開支,過幾年苦日子。”劉子嶽讚許地點頭,“今日正是想與大人相商此事,大人認為有哪些開源節流的法子?”
郭富顯然消息很靈通,聞言笑了:“陛下不是已經在執行了嗎?”
抄宗室,堅持薄葬先帝,這一樁樁都是開源節流的法子。
劉子嶽無奈地笑了笑:“但光這點還不夠。”
現在的大景就像是一個渾身是病的中老年人,到處都是各種小毛病,單是修修補補某一方麵作用並不大,但又不能輕易下猛藥。
劉子嶽特意留下郭富也不是為了為難他的,乾脆將自己的想法道出:“郭大人,如今民生多艱,開源不能從百姓身上動手,朕的想法是,不如從商賈入手,增加商稅,尤其是各大出海碼頭的稅。如今南越太平,水師主要是負責保護沿海一帶的太平,也擔負著清剿海盜,保護一方水路暢通的職責,這個錢由商人出不過分吧?”
海上貿易風險大,但利潤豐厚,跑一趟就能賺得盆滿缽滿,這可是一條發財的好門路,昔日兩代日不落帝國都是從海上貿易發家,攢下第一桶金的。
他們完全可以學習,掌握海運的主動權,還能引進外來先進的技術,促進科技發展。
郭富自是讚同:“陛下這法子好,這次帶來的八百萬兩銀子中,有兩百萬現銀就是廣州商會的富商借的。”
這些商人們還隻是借了一點點,並未傷筋動骨,可見他們有多富。因為這些人賺了錢,並不會將銀子全躺在倉庫裡,還會買地買鋪子,擴建祖屋,開辦各種工坊,添購性能更好的船隻,招募船員夥計等等。
劉子嶽笑道:“既如此,那戶部擬一個相關的章程出來咱們再商議。回頭朕跟池正業再討論討論這事,便由劉記商行做這個領頭羊吧!此外,節流的法子,暫時能動的朕粗略擬了出來,你看看。”
陶餘連忙將一本小冊子遞給郭富。
郭富很快就翻完了,詫異地看著劉子嶽:“陛下,這……微臣認為阻力應不大,可行。”
因為這節流第一刀砍在了劉子嶽自己身上,砍在了皇室身上。
郭富驚訝的同時,心底也是滿意的。前幾年,後宮一年的脂粉錢都要三四十萬兩銀子,可想開支有多大。若按陛下的計劃實施,一年至少能省上百萬兩銀子,此外,還能減少百姓的徭役,利國利民。
“既沒問題,那就這麼辦吧,正好宣近文等也回來了,可以繼續將先帝的葬禮提上日程,讓他早日入土為安。”劉子嶽說道。
郭富明白,他到時候得配合陛下,當即道:“是,陛下。”
送走郭富,劉子嶽叫來陶餘:“先帝中毒一事查得怎麼樣了?”
這個事雖未公之於眾,但可是關係著他自身的安危,因此劉子嶽一直不敢鬆懈,將其交給了陶餘。
經過兩個多月的時間,陶餘已經查清楚:“應是先帝最得寵的曲美人動的手。先帝中毒前十日左右,除了呆在延福殿和紫宸殿外,隻見過曲美人和眉嬪。眉嬪入宮兩年,先帝駕崩前兩個月才得寵,身世卑微,不曾與任何人來往,倒是曲美人,家裡仗著她得寵,仗勢欺人,做了不少惡事,本來要被官府羈拿的,但後來不知怎麼的又放了,而且去年她家裡還得了五百畝良田,將這良田給他們的人其背後主子似與傅家有遠親關係。先皇中毒前半個月,凡是與曲美人有來往的宮人名單都調查……”
“不用說了。”劉子嶽沒興趣繼續聽下去了,左右是後妃動的手就對了。
延平帝一輩子女人無數,到老了身體都不好了,還不改這個習性,最後栽在女人身上,隻能說是活該。
可這樣的女人也不能留在宮中了。
劉子嶽說:“將曲家不法的證據交給牧福,讓他處理。”
陶餘連忙點頭:“是,陛下。”
“其餘涉及此事的人,通通處決了。”這種隱患,劉子嶽也不會留。
不止他們,還有後宮這麼一大群女人,劉子嶽都不準備留了。
***
兩日後,早朝,宣近文果然開始旅行禮部尚書的職責,重新提先帝下葬一事。
去了一趟固州,不知是見識了民生多艱,還是被晉王軍隊的突襲給嚇到了,宣近文回京後老實了許多,這次交上來的葬禮流程省略了好幾個步驟。
他邀功般地對劉子嶽說:“陛下,微臣已經將一些能省的環節都省略了,想必先帝在天之靈也能理解。昨日微臣去戶部找柯大人核算過了,葬禮花費在三十四萬兩銀子左右。”
這可是大景建立以來,葬禮花費最少的一任帝王了。
可劉子嶽還是不滿意,三十多萬兩銀子,都夠十萬個家庭省吃儉用過一年了,也是國庫先前庫存的三分之一。有錢鋪張浪費也就算了,可沒錢還打腫臉充胖子乾什麼?
他拿起奏折粗略看了一邊,說道:“宣大人辛苦了,這流程確實合理了許多。不過最近要招募兵員,還有給陣亡的將士發放撫恤金,國庫的壓力很大,辛苦宣大人再看看還有哪些環節能夠略去。”
宣近文的臉頓時皺成了苦瓜臉。
已經消減了五分之二的開支,陛下還不滿意,這讓他如何辦啊。再摳下去,隻怕他也要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了。
劉子嶽見他不接話,又開了口:“另外,關於朕登基慶典一事,禮部也可提上日程,一切從簡,花銷控製在五萬兩銀子之類,祭祖拜天即可。”
五萬兩銀子?
宣近文就沒聽說哪個皇帝登基這麼寒酸的,五萬兩夠乾什麼?陛下一件龍袍都得上千兩銀子,登基這種場合,服飾配飾隻會更隆重,所花的銀子自然是更多。
這不是為難他嗎?
而且陛下登基都隻花這麼點銀子,那先帝的葬禮能越過這麼個數嗎?可五萬兩哪裡夠啊,隻怕陪葬的東西都要減一大半。
可宣近文已經見識過劉子嶽的強勢了,他可不想又被派去固州做無用功,最後隻能壓下滿心的苦惱,無奈地應下:“是,微臣遵旨。”
劉子嶽看他這樣子就有些頭痛。
隻怕宣近文以為他是在說客氣話,又或是故意刁難。但劉子嶽沒這個意思,他說從簡,就真的是從簡,祭祖接受文武百官朝拜不就完了,還弄那麼多花樣乾嘛?
全程不出皇宮,隻用一天功夫,能花多少銀子?
算了,回頭讓陳懷義給宣近文透透底,免得這些個喜歡多想的老臣多想,弄出個什麼誤會耽誤事。
他現在隻想早點把先帝給葬了。
葬禮的事討論完了,接下來是關於後宮的安置問題。
新帝登基,很多時候為了避免□□這種事發生,都會儘快處置先帝的妃嬪,隻是延平帝死得突然,劉子嶽上任一大堆事,完全顧不上。
但如今延平帝要下葬了,這個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以往大多是殉葬、出家等安置辦法,尤其是沒生育子女的妃嬪,大多沒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