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睿醒來就聽見外麵一陣雞啼狗叫, 還有人在吵嚷,鬨騰得很。
“雞蛋丟了不是老五偷的是誰偷的?這家裡哪個不是規規矩矩的?就他不著調!”
“老大家的,你那麼大聲乾啥?偷是能隨便說的?那小偷的手都要被剁掉的!”
“他乾得出還怕人說?一天天的吃裡扒外, 就知道往知青點送,怎麼沒見他孝順爹娘呢?”
“大嫂說得對, 娘, 這事兒可得好好說道說道,咱家的雞蛋還留著換東西呢, 就算給寶蛋吃也比給外人強吧?”
“大嫂、二嫂,老五睡下了吧?他氣性大,彆吵醒他了,咱們先吃吧, 不然飯都涼了。”
“吃什麼吃?不把話說清楚, 誰能吃得下去?”
陶睿腦袋嗡嗡的,慢慢調整著呼吸試圖緩解脹痛, 打量了一下房間。
房間太小了,一個狹窄的炕, 炕尾擺著個破木箱子, 就隻剩下個走道的地方了。牆的土坯牆, 窗棱破破爛爛的,看著就透風,房頂說不定雨天還漏雨。
但陶睿快速融合了原主的記憶, 發現這房子還不算差的,村子裡有比這更差的呢, 冬天下大雪都怕給壓塌了。
他這是來到七二年了, 還處於知青下鄉、不能私營、下地掙工分的時候。他以前也來過這樣的時代,記得恢複高考是七七年的年底, 分地包產到戶也差不多那時候,隨意做買賣還要更往後。
也就是說近幾年想過好日子都得偷著來,被人發現不艱苦樸素都要被鄙視,出門還得要介紹信,買東西要各種票,甚至有票都買不到,一旦有異常被機關發現了,那是要被當成特務調查的。
陶睿笑了一下,怎麼都沒想到梁玉馨選的是這樣的時代,不禁好奇,【流年,馨馨不是想來體驗一下艱苦的日子吧?】
流年笑道:【睿哥,馨姐看了好多年代文啊,她覺得那些家長裡短、雞飛狗跳、極品作精之類的特彆好玩,是她沒見過的,所以就想來見識一下。】
這倒也是,梁玉馨身為公主,雖然皇家矛盾多,還曾被暗殺差點被扒皮抽筋,但大家明麵上都有一份體麵,和年代極品這類型天差地彆。
陶睿忙問了一下梁玉馨的位置,他們都綁定了流年,這可是第一次能直接定位。
流年立即在虛擬麵板上給他現實了梁玉馨的位置,就在本村。
【睿哥,為了配合馨姐,我特意選的這個世界,你和馨姐都是一家子極品,好吧?】
陶睿:……
他也沒有多問,知道梁玉馨平安就行了,目前還是了解環境重要。
原主在家中兄弟裡排行老五,爹娘都是普通的農民,爹大男子主義不愛說話,娘在外潑辣、在家什麼都聽爹的。
家裡一共五個兄弟。取名東南西北,到老五的時候想用“中”或者“風”做名字,正好當時的大夫在場,有學問,隨口幫忙取了個“睿”字。
大哥陶東有點奸猾喜歡擺老大的譜,大嫂以長嫂自居,娘家兄弟多,覺得除了公婆就該她說了算。兩人有個十歲的兒子,是家裡長孫。
二哥陶南讀完了高中,在村裡當記分員,就算個小官了,在家裡很有話語權,娶的二嫂也很漂亮,二嫂對家裡其他人是有點不屑,帶著優越感的,很喜歡和大嫂彆苗頭。兩人有個七歲的兒子和三歲的兒子,但凡家裡有什麼好吃的,二嫂都要叫兩個孩子跑去要。
三哥陶西覺得自己聰明,有兩個錢就拿去偷偷賭,總覺得能靠這個發家致富。三嫂娘家重男輕女,是個扶弟魔。這兩人有個五歲的女兒,三嫂自覺腰杆不硬說話都弱弱的,但最看重能到手的東西,拿到了就想補貼弟弟,不過十次有八次會被三哥拿走就是了。
四哥陶北嘴甜俊俏,去鎮上讀初中的時候哄了個女同學,成功娶到鎮上的媳婦,轉了城鎮戶口。兩夫妻接了他嶽父嶽母的班,都在印刷廠當工人。四嫂來村裡滿眼的嫌棄,四哥也不樂意讓家裡人沾他的光,兩人除了過年,基本不回來,有個兩歲的女兒,正打算再生個兒子。
然後就是原主了,上學不好好讀書、上工偷懶、嘴饞、和侄子搶桌上的菜吃、偷雞蛋拿去追求人,就像個滾刀肉,打他就跑,罵他當聽不見,甚至可能還會反罵回來。二十了還沒成家,家裡幾個嫂子都煩他,畢竟給他娶媳婦要花家裡的錢,當然看他不順眼。
爹娘生了五個兒子,孫子都有三個了,對所有兒子都沒什麼偏愛,頂多對二哥、四哥重視些,再習慣性地對老大和大孫子重視些。
原主這個小兒子完全是沒人重視的,娘氣狠了還說過,要不是當年身體差,肯定一碗藥把他打掉,家裡哪養得起這麼多兒子?也根本不需要這麼多兒子。可見原主在家裡的處境,分到這麼個狹窄逼仄的小屋也沒什麼奇怪的。
當然,原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這樣的一家子,哪有一個好東西?
就因為原主性子長歪了,他看上漂亮的蘇知青後,便開始想方設法追求蘇知青。在陶睿看來,蘇知青就是瑪麗蘇體質,溫溫柔柔的,知青點裡有兩個女知青護著她,替她出頭,三五個男知青愛慕她,幫她乾活。村裡的小夥子們也有六七個喜歡她的,就算不喜歡她的,也喜歡看她啊,碰見她有什麼困難都伸手幫她,甚至她上工的農活兒都是大家搶著幫她乾的。
原主倒是不舍得傷害蘇知青,但他會和情敵起衝突,挑撥的這個和那個打架、算計的某某被逼婚娶妻、帶誰誰跟著他三哥賭錢輸光,他也沒遮掩,人家知道了就來和他打一架,然後逮住機會也算計他,他也沒少吃虧。
這完全就是備胎中的修羅場,蘇知青壓根沒放在心上,反而因為他們這樣胡鬨,顯得蘇知青很無辜。計算大家本能地不喜歡她,覺得她桃花旺惹是非,但心理又真覺得不關她的事,她性子還是好的,竟讓蘇知青下鄉之後的日子一點都不難過。
後來村裡一個當兵的回來過年,蘇知青不知怎麼的就喜歡上他了,原主受不了,幾次針對那當兵的,最後都是被當兵的修理。他越發嫉恨,還生氣那當兵的對蘇知青冷言冷語,硬是替蘇知青出頭。
結果當然是原主慘淡收場,還被當兵的抓住他偷東西丟進了局子裡,那會兒正嚴打,進去不但受罪,還要蹲十年監獄。當時當兵的看著他,說他再也沒機會糾纏蘇知青了。
原主那時才知道當兵的不是普通的兵,已經立功破格升到連長。他沒後悔招惹人,也沒後悔自己因為這些事進了監獄,反而後悔自己沒本事,什麼都給不了蘇知青,以後更是什麼忙都幫不上了。
說一聲戀愛腦也不為過了。
整個看起來就是個癡戀瑪麗蘇的惡毒男配。
但陶睿能進入這具身體,就是因為原主在時空震蕩中,窺見了真相。
原來蘇知青是重生的,她在原本那個世界就嫁給了原主,自然對原主了如指掌,所以重生後很快引得原主愛慕,當了個最趁手的工具。
那些男人喜歡她,也是因為她第一世過得不好,跑去外省進了紅燈區,很是學了些勾人的手段。在沒人瞧見的時候,她該害羞害羞,該笑就笑,該說兩句軟話就說軟話,把人勾得心癢癢的又抓不住她什麼把柄。
蘇知青知道那連長未來有權有勢,自然要攀附上。但剛開始人家不喜歡她,她是故意在連長和原主之間表演兩麵派,讓原主覺得她受委屈,讓連長覺得原主糾纏她,這樣一步一步利用原主激發了連長對她的憐惜,相處多了,她用儘渾身解數讓連長娶了她。
後來她跟著隨軍,養尊處優地做著官太太,原主出獄那年,他們一家還回鄉祭祖,當時她可光鮮亮麗了,顯然過得非常非常好。
原主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也沒有真的把誰害成什麼樣,和情敵之間互相算計也都是打一架賠個錢就能解決的。他能接受自己為了心上人變壞、受罰,但不能接受這一切都是心上人的算計。
一切都是假的,從他對付情敵的那些手段和他後來知道誰家有什麼去偷,都是蘇知青裝作不經意透漏給他的。原主窺見真相後,想過要和蘇知青撕破臉,狠狠報複蘇知青。但他知道自己什麼德性,他的結局大概還是那樣,左右都沒什麼好,都是罪有應得,就像被老天玩弄了一樣,他突然就覺得心灰意冷,萌生死誌。
於是陶睿就得以借用這具身體,等他離世時,原主的靈魂也會離世。
陶睿融合完記憶有點懵,因為他穿越過那麼多世界,還沒遇到過這樣身邊全是極品的情況。真的家裡人全是,心上人也是,平時玩的朋友也是。
而且這會兒不流行分家,分家也彆想和親人撇清關係,否則會被大家當怪物看待。在這個經常需要背語錄的時代,和家人鬨翻不來往,那簡直是思想有問題,一點感情都沒有。
陶睿又覺得頭疼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不過想到梁玉馨可能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又不禁莞爾。
來都來了,那就玩玩。不就是極品嗎?他要想當極品,誰能拚得過他?反正彆人彆想占他便宜,也彆想欺負他,那日子自然就好過了。
陶睿揉揉額頭,坐了起來。外麵還在吵吵,看來是原主連著五天偷雞蛋給蘇知青,讓嫂子忍不下去了,一定要算算賬才行。
他琢磨了一下原主吃的用的,穿上鞋就走了出去。
家裡人多,這會兒正是七月,大家就在院子裡擺桌子吃飯了。他一露麵,吵嚷聲戛然而止,誰也沒想到他突然出來。
可等大家看到他臉上那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心氣兒就不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