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沒有這個致辭的環節,但是現場的導演沒有喊停。
主持人敏銳意識到這是個非常好的話題,三本木議員雖然沒有同樣在場的原田市長那樣“炙手可熱”,但也同樣是目前新聞的焦點。無論他在現場說了什麼話,明天這一幕肯定能登上頭條。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立刻熱情地對底下還摸不著頭腦的議員發出邀請。在他的勸說和在場眾人的注視下,三本木最終點了點頭,掛斷電話,十分有風度地走了過去。
遠遠看到這一幕的柯南鬆了口氣。
“看來對方用吊燈製造意外的辦法是行不通了,”灰原哀在他身邊輕聲說,“找到給那位議員先生打電話的人了嗎?”
柯南搖了搖頭,“現場光線太暗了。”
“所以你打算繼續這樣被動等著對方出招?”
“這倒不是,其實除了目暮警官,我還叫了一個人過來……”
兩人說話的功夫,台上的三本木議員已經致辭完畢。他的發言簡略卻不敷衍,完全不像是被臨時趕鴨子上架,不知情的人看來估計會以為這個部分真的是安排好的。
他發言結束之後就將話筒還給了主持人,走下台來。源輝月已經到了舞台側麵等著,兩人簡單地打了聲招呼。
“抱歉,沒有提前知會一聲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還請三本木先生見諒。”
“沒事,美人都是有特權的。”三本木議員聳了聳肩,笑著道,“能夠被源小姐取材寫進書裡,是我的榮幸才對。”
他雖然已經人到中年,但是保養得很好,因為優越的家世和從小的嚴格教育,這點公子哥式的風流習性放在他身上倒是半點不顯得突兀。
源輝月朝他禮貌欠了欠身,這會兒主持人已經重新回到舞台中央,繼續主持介紹酒卷導演的電影精彩片段回顧。大概是頭條在手,他的聲音格外激情飽滿。
在電影的背景音中,源輝月輕聲問身邊的人,“三本木老先生的忌辰快到了吧?”
“對,就在下個月。源小姐今年還是不出席嗎?”
“我會私底下去三本木先生的墓前拜訪,但是追悼會還是算了,父親他當年畢竟和老先生是政敵,我出現在他的追悼會上不太合適。”
禮貌性回絕之後,源輝月狀似不經意地問,“今年主持追悼會的還是菅沼先生嗎?”
菅沼俊樹是已經過世的三本木老先生的秘書,當年承蒙老先生一手提拔引導邁入政壇,老先生過世之後他又服侍於他的兒子,為對方鞍前馬後保駕護航。老先生政務繁忙,現在的三本木議員可以說是這位菅沼秘書一手教養長大。
“是的,往年也一直都是他。”
三本木自然地點頭,然後忽然聽到身邊人冷不丁道,“這樣啊……生活在這樣的人身邊,很辛苦吧?”
他驀地一頓,唇邊的笑意好像都凝了一下,“……什麼?”
“菅沼先生是個很優秀的人呢。”源輝月的聲音從旁邊的黑暗裡傳來,“我父親欣賞的人不多,他難得地是其中之一,以前還跟我提過後悔自己下手太晚了,讓三本木老先生搶了先,他其實也很看好菅沼先生的。”
“其實父親當年還向菅沼先生拋出過橄欖枝,向他保證過隻要轉投到源氏旗下,一定會扶持他登上國務大臣的位置,給他一個發揮自己的才華和抱負的機會,但是菅沼先生拒絕了。”
“……”議員不知為何沉默了一下。
“三本木君不知道嗎?看來菅沼先生當年根本沒和老先生提過這件事,真的是對三本木家非常忠心耿耿呢。嘛,也的確符合他的性格,如果當年他沒有那樣乾脆拒絕,也不是他了。”
聽出身邊的人語氣中的欽佩,三本木議員勉強笑了笑,“菅沼的確是個人品非常完美的人,能夠得到源長官賞識也是他的榮幸。”
“是啊,隻不過……在這樣完美的人身邊,格外辛苦吧?”
三本木史郎呼吸一滯。
“有人說,身邊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是一麵鏡子,這樣的說法議員先生同意嗎?”
“……源小姐是要跟我討論哲學?”
“差不多吧,我隻是有些好奇,議員先生在菅沼先生的鏡子裡照到了什麼呢?”
“……”
就在三本木議員感覺已經沒辦法在這裡冷靜站下去的時候,對方話語中的尖銳忽然一收。
“嘛,因為父親跟我提過好幾次菅沼桑,他難得有這麼欣賞的人,所以忍不住多問了一點。可能我說話有些直接了,還請三本木君見諒。”
隨著她的語氣放緩,一絲新鮮的空氣好像也跟著吹進了這片空間,三本木的呼吸都順暢了些許,下意識鬆了口氣。
他扯了扯領口,覺得空氣有點沉悶地鬆開一顆口子,一邊勉強維持著風度微笑道,“沒關係,可以理解。”
這時候舞台上的精彩片段錦集已經快放了一半,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電影的配樂在空氣裡泊泊流動。
身邊人似乎沒打算繼續說話了,在這片難耐的安靜中,三本木的注意力不知為何卻沒辦法重新放在正在播放的電影上。在主持人上場介紹的間隙,他終於忍不住問,“說起來,源小姐也是在源長官身邊長大的吧?”
黑暗中,對方似乎輕輕笑了一下,“對啊。”
三本木:“家父在世的時候,雖然和源長官政見不合,但實際上也非常欽佩他。時常跟我說,源氏可能要出第二個源賴朝了。”
“三本木老先生過獎了。”
“所以,源小姐在源長官身邊長大,有壓力嗎?”
沒有。
源輝月雙手抱臂,漫不經心回憶了一下親爹的德性。雖然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情形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能夠肯定,源宗政確實沒給過她什麼壓力……唯一的壓力可能就是太煩人了,心眼跟沙漏似的,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算計。
但是這個回答當然不符合當下的情境,於是為了配合這位議員先生的心情,她避重就輕道,“所以我後來不是搬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