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瞳孔中的暗殺者(九)(2 / 2)

她隻安靜地任由視野將那隻手牢牢框在裡頭,看著手背上經脈凸起,像深藍色的墨水從手腕往下蜿蜒。

周圍的一切混沌而淩亂,陌生的人影在前頭晃得人頭疼,時不時有細碎的話語傳來,像針一樣紮在她耳朵裡。

“家屬”、“搶救”、“呼吸驟停”、“病危通知”……

她坐在原地被這些詞圍攻,對麵的手術室外紅色的指示燈像懸在上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搖搖欲墜。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扇門打開了。

有人從裡頭走了出來。

“對不起,我們真的已經……”

對方的聲音滿是愧疚,然而伴隨著這句模糊不清的話,他們藍色的手術服好像連成了一片,化成了幽深沉重的大海從頭頂轟然砸落,她茫然地感覺到握著她的手忽然收緊,然後她被濺起的海嘯淹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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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輝月睜開眼,麵前是一片空蕩蕩的蒼白。

天花板,消毒水味,醫院。

她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轉,從周圍的環境信息中讀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後這才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著。

她慢慢轉過頭去,看到了趴在病床前睡著的黑發青年。

他似乎是在這裡坐了一晚上,微卷的碎發耷拉在脖頸上,平整肩線撐起的黑色西裝略有些發皺。

他抓著她的手的方式和夢裡的那個人一模一樣,指尖死死貼著她手腕脈搏的位置,像是生怕隻要稍微移開它就不再跳動了一般,確認著這個規律的節奏還在繼續,他才敢趴在這裡陷入深眠。

源輝月從床上支起身,被攢著的手剛微微一動,青年立刻醒了過來,豁然抬頭。

然後他緊繃的身體終於鬆弛下來,鬆開手把額前的碎發撩到了腦後,“醒了?”

源輝月爬起來“嗯”了一聲,看著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似乎是開始編輯郵件,一邊頭也不抬地給她講解情況,“你睡了一晚上,現在是早上九點,身上的衣服是醫院的護士幫你換的。”

源輝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

“佐藤警官的手術已經結束了,現在還躺在ICU裡,暫時還沒脫離危險。你昨天晚上暈倒之後柯南本來想留下來陪你,我讓阿笠博士把他帶回去了,不過他現在大概也快過來了。”

鬆田終於發完了消息,也三言兩語交代完了情況。他把手機又揣回口袋裡,抬頭看她,“頭還暈嗎?”

源輝月又搖了搖頭。

鬆田陣平打量了一圈她的臉色,起身拎起一隻杯子走到病房的飲水機前給她倒水。

“鬆田,”源輝月在他身後輕輕開口,像是自言自語,聲音輕得宛若呢喃。

“我沒想起來他們的名字。”

青年的動作倏然一頓,隨著這句話,病房內的空氣似乎瞬間安靜下來。

出水口流出的液體濺落在透明的杯底,鬆田陣平的眼睫在水聲中輕微顫了一下,他冷熱交替地摻了一杯溫水出來,指腹貼服著杯壁試了試溫度,這才站起身,回過頭來。

“你才出院不到四個月,哪兒那麼容易想起來。”

他儘量說得漫不經心,病床上的人抬起頭靜靜地凝望向他,湛藍色的眼底澄澈又虛無。就像時光忽然倒流回到了五個月前,她剛剛從車禍中醒來,精致漂亮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神龕上漠然俯視眾生的神像。但對上她的眼睛的時候,他卻沒來由地知道,她在難過。

然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以及難過的原因是什麼。

這個認知讓鬆田陣平近乎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彆想了,其實你不記得也挺好的。

那些家夥說不定還會鬆口氣,畢竟他們沒人會願意惹你傷心。

沒關係,我還記得,我記得就可以了,你不用非要把那些回憶撈回來。

亂七八糟的話語在他腦海中翻湧,各種各樣的勸說冒出頭,又被翻滾的浪花拍了下去。鬆田陣平在原地緘默了半晌,最終端著那杯水回到病床前,將杯子遞給她。

“萩原研二,還有伊達航,曾經躺在那間手術室裡的那兩個家夥的名字。”

他輕聲說,“剩下的現在想不起來也可以……他們會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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