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預報播報,當天天氣陰,晚上的時候可能會有陣雨。
可能是前幾天連續的大晴天過於“善解人意”了,這天下午的時候,老天爺沒有繼續給專門研究他心情的愚蠢人類麵子,把原定於傍晚的雨水提前落了下來。
彼時源輝月剛牽著柯南下了山,然後就被突如其來的陣雨堵在了墓園的入口。
雨線順著屋簷滾下串成了珠簾,潮濕的風和雨絲不斷往屋簷裡鑽,兩個都不記得要帶傘的人站在入口處的休息區望雨興歎。
源輝月伸手撩了一把雨簾,神色還挺淡定。
“啊,果然下大雨了。”
“所以說之前天氣都這樣了,為什麼出門的時候還是不帶傘啊。”
“因為有僥幸心理啊。”源輝月理直氣壯,“這裡距離停車場大概一兩百米吧,跑過去?”
“……還是彆了吧,姐姐你穿的高跟鞋啊。”
柯南默默看了一眼身邊人的衣著,除了高跟鞋,可能是要來墓園拜祭的原因,她之前還特意回家換了件黑色的洋裙,在晦暗的天空下,被沾著潮氣的風一吹,看起來格外單薄。
小偵探歎了口氣,“這陣雨應該不會下很久的,等一等吧。”
為了防止他姐等得不耐煩,他迅速找了個話題,“剛剛那句詩就是梅菲斯特送來的薔薇花裡的吧?”
“對啊。”
“那個人……”柯南眉心倏然皺了皺。
在理想與現實之間,在動機與行為之間,總有陰影徘徊。
這句被夾在黃色薔薇中送過來的詩句,最開始看到的時候似乎莫名其妙,但在經曆了一係列事件之後的現在再回頭去看,它極其巧合到近乎奇跡一般的,仿佛一句命運提前對鄉原政直還有那位主張改革的前警視總監做出的批斷。
或者說,真的是巧合嗎?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整起事件中的種種異常,比如說,那份能夠證明前任警視總監受賄的資料,連源宗政都沒有調查到的東西,真壁匡一個普通警察到底是怎麼找到的?還有風戶京介從仁野保家裡翻出來的資料,和那本所謂的日記,作為一介半道加入的外科醫生,他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一點?
甚至沿著這些疑點繼續往前追溯,那個宛如毒餌一般讓常盤美緒咬了鉤將常磐集團牽扯進來的毒品加工廠背後也有梅菲斯特的影子。
他像是一個舞台下的觀眾,看起來隻是笑嘻嘻地圍觀著台上的劇情上演,但每次開口或評論或提醒都成了串起整出劇目的旁白,看似和舞台毫無關係,實際上卻仿佛一隻幕後黑手一般主導著劇情的走向。
目前看來,他做的一切都加快了鄉原政直的暴露,但是柯南絕不會因此覺得他是個好人,他還沒忘記在大阪城那起連環謀殺案,那是梅菲斯特第一次出現,現在看來那起案件應該就是他得知源輝月失憶之後特意趕來,然後用他獨有的方式跟她打了聲招呼。
然而他做這一切肯定有自己的目的,隻是藏得太深了,到現在都看不分明。
柯南正陷入沉思,外頭連天的雨幕中,一道急促的車鳴忽然衝破了嘩啦的雨聲,像隻利箭般射進來。
他聽到源輝月疑惑的呢喃,“鬆田?”
小偵探下意識抬頭,視野中一輛汽車正好撞破雨簾,在入口前一個甩尾,急停下來。
黑發公安從車上下來,也沒在意從天而降的大雨,三兩步跨上台階朝他們走來。
“鬆田哥哥?”
柯南回頭看向他姐,以為是她喊來的,但是黑發美人的表情似乎比他還意外。
“你怎麼來了?”
“……不然我問你在哪兒乾什麼?”
黑發青年臉上露出幾分無語的表情,動作卻並沒有因此而遲緩下來,他大步跨到她麵前不由分說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我去個地方。”
“誒?”話音未落源輝月就疑惑地被他往前拽了兩步。
鬆田陣平向來是個冷靜而靠譜的人,自認識以來少有這樣急躁的時候。柯南有些詫異地看過去,見青年表麵上還是鎮定沉穩的表情,也隻有經常跟他接觸且觀察力極為細致的人才能察覺到那種藏在冷靜表麵下的躁動。
不知道是不是在顧忌什麼,除非特殊情況,他平日裡其實極少和源輝月有肢體接觸。柯南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他拉著他姐的手上,眼見著人已經要被他拖進雨裡了,連忙打岔,“那個,鬆田哥哥你帶傘了嗎,還在下雨吧?”
鬆田陣平被他提醒,動作一頓抬起頭,一滴才沾上的雨水順著青年的發梢滑下,他墨色的眼瞳撞入外頭連天的雨簾,麵上微怔地露出恍然之色。
他似乎才察覺到外頭下雨了。
柯南觀察著他的神情,一邊習慣性地在周圍掃了一圈,“鬆田哥哥你很趕時間嗎,要不然……”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愣住,視線猝不及防定在了不遠處的公共傘架上。那是以防萬一讓驟然遇上大雨的行人借傘的設施,隻不過今天天陰了大半天,上午還有人過來辦了葬禮,裡麵的公共傘早就被前麵有先見之明的人借走了,他剛剛下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傘架裡頭空蕩蕩的,但他剛才和源輝月說了幾句話的工夫,這會兒傘架裡已經不空了。
一把黑色的碳素傘安靜地靠在傘架邊緣,像朵趁人不備從雨地裡生出來的蘑菇,他甚至都沒發現它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小偵探正疑惑著,鬆田陣平的視線也轉到了那頭。然後他頓了頓,神色如常地走過去將那把傘抽了出來,對他們說,“走吧。”
“哦……”
柯南疑惑地回頭看了看,沒找到其他人影,最終還是暫時放下了這一茬跟著他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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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田陣平開車帶他們去的地方距離墓園並不遠,也在城外。
他輕車熟路地在門衛處刷了卡,等著麵前的柵欄緩緩開啟,然後徑直把車開進了和主樓相連的地下停車場。
明顯被精心養護的綠化帶在車窗外掠過,中央絢爛的玫瑰花叢在雨水中舒展枝葉,舒適地迎接著自然的洗禮。
直到柯南跟著鬆田陣平通過電梯上了樓,來到一樓大廳登記處,他看著在大廳裡來來去去的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終於意識到這裡似乎是個私人療養院。
“忍足家的?”源輝月看著大廳裡的家徽若有所思。
鬆田陣平在前台簽了字,辦了手續,領過來了一個護士小姐姐。然後他這才在柯南麵前蹲下,平靜地用著商量的語氣,“柯南君,你能在這裡等一下嗎?我先帶輝月上去見一個人。”
“……”柯南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回過頭看到幾步之外的人還在打量著大廳裡的布置,似乎暫時並沒有多想。
他眨了眨眼睛,點了一下頭。
“乖。”鬆田陣平伸過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就把那位護士小姐留下了,讓她暫時照顧一下他。
真實年紀已經十七歲的名偵探並不需要照顧,但還是接受了這份好意,他乖乖跟笑容和善的護士小姐打聲招呼,注意力卻依舊放在不遠處的人身上。
他看著源輝月有些莫名地被鬆田陣平拉進了電梯,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緩緩闔上的金屬門後,小少年這才收回目光,緩緩垂下眸,纖長眼睫掩下的眸光清冽而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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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停靠在了某個特殊樓層。
源輝月和忍足侑士認識的時間比跡部還要久,算起來也能是個青梅竹馬,因為有這一層關係在,她但凡有什麼需要進醫院的病症都是忍足侑士一手包辦,好好的忍足家家主差點活成了她的私人醫生。
特彆是車禍之後,她的身體情況幾乎是忍足少爺全權負責。不過跟她熟的是忍足侑士,忍足家有多少產業就不是她會關心的了,按理來說這家位於城外的療養院也不應該在她熟知的範圍內,但從鬆田陣平的車開進了大門開始,隨著療養院內部越來越多的景象在她視野中出現,一股熟悉的感覺也仿佛在逐漸複蘇。
她覺得她以前似乎來過這裡,甚至來過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