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鬆田澆花的手一頓,略略回頭,身後的人正坐在病床邊上凝望著床上的青年,長發如瀑披在肩頭,精致的臉素淨清麗,像朵終於安靜下來的漂亮蘭花。
“……就你剛才進門的反應,之前我敢帶你來嗎?”
源輝月的視線終於從床上的研二轉到他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機在褲袋裡震了震提醒他有新消息了,鬆田低頭查看,淡定地避開了她懷疑的視線。
“雖然這個理由也勉強說得過去,但我總感覺你還是在敷衍我。”
“是嗎?”鬆田點頭,收起手機把空玻璃杯順手擱在了窗台上。然後他走了過去揉了揉大小姐矜貴的腦袋,現場展示了一下什麼叫做敷衍,“你這麼聰明,自己猜猜看好了。”
沒有在意她瞪著自己的目光,青年擺了擺手,“你和研二單獨聊一會兒吧,我出去一下。”
留下這句話,他順手把大小姐剛剛被他扒拉起來的呆毛按下去,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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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層是特護病房,也是所謂的VIP區域,雖然不至於一整層隻安置萩原研二一個人,但其他病房的病人和來探望的家屬的活動區域都是互相分開的,病人**極其地有保障。
鬆田陣平出了病房左拐,穿過空蕩蕩的走廊,一路拐進了安全樓道裡。
樓道裡頭沒有開燈,剛剛給他發消息的人就靠在安全門後麵等他,被晦暗的光線勉強勾勒出輪廓。
鬆田笑了笑,走了過去,“剛才在墓園的人果然是你。”
“去看景光,恰好遇上了。”
對方輕聲說,聲音落在樓道裡格外安靜。
鬆田一頓,靠在了他對麵的牆上,一手插進口袋,指尖摸到了揣在裡麵的煙盒。療養院裡禁煙,但是安全通道裡應該沒關係,他隻考慮了兩秒就把兜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手指在上頭一敲,抽出了一支細長的煙。
降穀零:“剛才輝月在景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鬆田微怔,下意識抬眸,錯愕地問,“她想起來了?”
“沒有。”金發青年輕輕笑了一下,“她隨便放了個地方,然後就找到景那裡了,可能是景想見她了吧。”
“……也是,這麼久沒去看他他擔心了吧。那家夥從以前起就是個老媽子的性格。”
“這句話可彆讓景聽到。”對麵人朝他伸出手。
“聽到了他現在也不能跳起來打我啊。”
鬆田陣平垂眸叼起了煙,近乎無賴地說,一邊默契地把煙盒往上抬了抬,降穀零修長的手指伸過來,夾起一根煙抽了出去。
“你下午給我發郵件說要帶輝月來看研二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還有能嚇到你的東西?”
“是真的嚇了一跳啊,我還以為你會等事情結束再帶她過來。”
鬆田終於在另一個褲袋裡翻出了打火機,然後“哢嚓”按出了一束火苗湊到了煙頭前。輕輕吐出一口煙氣,他轉手把打火機遞到對麵。
“今天我們整個部門正式集結,我給源長官打了個電話。”
對麵亮起一束火光,降穀零的臉在火光中一閃而過,他似乎是勾了勾唇,“他開導你了?”
“……‘開導’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怪嚇人的。”
“源伯父對你挺寬容了,聽說兩年前你剛得知那個計劃的時候還衝到他辦公室對他拍桌子了?”
不知道流言居然已經離譜到了這種地步,鬆田陣平一口煙當即嗆在了嗓子眼,“……咳咳咳,謝謝你們對我的期望,我倒沒有真的如此英勇無畏。”
降穀零的聲音裡含著笑意,“所以呢,為什麼忽然想通了?”
“……”
數秒的沉默之後,鬆田終於輕聲開口,“……隻是忽然發現,輝月這些年的確變了不少。”
他仰著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將一直壓在心中的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和無來由的自責一起順著這口煙氣噴薄到了空氣裡。
“我以前一直覺得,是我們貿然闖入了她的世界。如果沒有我們這些當警察的混蛋,她根本不會跟警視廳扯上關係,也不會遇到那麼多狗屁倒灶的事情,甚至未來還會有更多危險的敵人。”
雖然源輝月是源氏的大小姐和繼承人,但是人在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根本不會有考量後果的理智,窮途末路的瘋子隻會更加瘋狂地垂死掙紮鋌而走險。
政治家之間的鬥爭再激烈,在和平年代真刀真槍地拚到刺刀見血地步的到底是少數,如果源輝月的棋盤僅限於政治遊戲,她會比現在安全很多,她原本根本不必踏入這條最危險的暗河中來。
“……不過我最近忽然發現,她開始會‘看到’其他人了,其他她原本不怎麼會在乎的人,不管是桔梗警視家的那個女孩還是隨手撿回來養的那幾個小朋友……我的確希望她能夠待在安全的地方,但是源長官說的話也沒錯。”
最安全的地方當然是溫室,然而源輝月注定不可能是溫室裡的花朵,溫室對她來說也太無聊了。
“是我太糾結於過往了,她如果要往前走,我不應該攔著她。”
鬆田不是個喜歡剖析自己心理的性格,如果對麵的人不是降穀零他也壓根不會說這麼多。但說完之後青年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他伸了個懶腰,按熄了自己手裡的煙,隨口找了個話題,“說起來你來的時候避開攝像頭了嗎?我跟忍足打個招呼讓他把今天的監控處理一下?”
他對麵的金發青年輕輕“嗯”了一聲,指間的香煙也輕緩地燃到了儘頭。
他輕聲喃喃,仿佛自言自語,“……我倒是覺得,她其實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