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蛋殼裡的畫麵,攝影師將鏡頭對準了尼古拉斯二世手裡緩緩打開的書,生怕錯過了一分一秒,嘴裡低聲喃喃,“真是奇跡啊……”
他最後一個音節剛落,真正的奇跡發生了。
尼古拉斯二世手中的書終於完全展開,隨即,細小的光線從複活節之卵的周圍的玻璃上迸射出來。
攝影師驚得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才剛站穩,忽然聽到了周圍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這是!”
“尼古拉二世和亞曆山德拉皇後……”
“還有四位女大公和阿列克謝王子。”
從複活節之卵的最上層玻璃裡折射出來的光線落在墓室平整的牆壁上,投射出了一幅又一幅的照片,激起一室驚歎。
源輝月安靜地看著四周圍的牆壁上的投影,輕聲問,“那邊那位就是你的曾祖母?”
香阪夏美連忙回頭找了找,然後終於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那張照片。
那是一張合照,她青年時期的曾祖父端正地坐在長椅上,而在他的左邊,一位姿容端麗的女性穿著端莊的宮廷長裙,微笑地朝畫麵外看來。
香阪夏美對上她的眼睛,猛地怔了怔。
“……原來曾祖母是長這個樣子的啊,真的和祖母很像呢。”
明明沒有任何記憶,她卻像是驟然從過去的時光中重逢了一位思念已久的故人。源輝月看著她的眼角轉瞬間泛起薄紅,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淺灰色的眼瞳中好像蕩起了一絲波光。
“抱歉,我……”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香阪連忙抬手擦了擦眼角,彆過頭去,隻有語氣依稀還有些激動,“我……明明我從來沒有見過曾祖母,但是,但是大概是聽祖母提過好多次,我一直都很想見到她……說來奇怪,祖母也是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我們都沒有跟她相處過,但是,但是……”
源輝月輕飄飄地說,“我知道。”
柯南驀地回頭朝她們看去,就見到香阪夏美似乎望著她怔住。然後她慢慢凝視著她的眼睛,有些困惑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感覺源小姐你好像能懂,明明是自己很重要的人,卻沒有任何有關她的回憶,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但某個時候卻忽然會覺得……很想她。”
“祖母以前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沉默的時候,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我以前不懂,但是在她走了之後,偶爾也會對著鏡子想象,那位據說非常溫柔的曾祖母是什麼樣子的呢?”她慢慢回過頭去,帶著一種終於得償所願的表情,“我終於見到她了,果然跟我想象中很像呢……”
柯南垂在身側的指尖一顫,凝視著姐姐,又猛地回頭去看另外一個人。
對方就站在距離她幾步之外,像是在看她,又像沒有,在一片明暗交錯的光影之中看不清神情。
“說起來,‘回憶’我明白了,是因為尼古拉二世看的這些家人的照片,可是為什麼又有‘永生之卵’這個名字呢?”書記官似乎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疑惑發問。
源輝月淡淡地說,“因為生命原本就是跟記憶掛鉤,印第安文明中不是一直都有這樣一個觀念嗎,一個人生命的真正終結是從被所有人遺忘開始。”
水無憐奈恍然開口,“所以說,這個複活節之卵凝聚了沙皇一家的回憶,隻要它還在,就能有人從這些照片中看到他們一家過去的景象,他們就永遠不會被遺忘,所以才叫做‘永生之卵’啊。”
“原來是這樣。”俄羅斯書記官緩緩點頭,望著周圍的影像感慨道,“記憶果然是很重要的東西啊。”
晦暗的光線中,源輝月似乎是輕飄飄笑了一下,“對啊。”
垂在身側的指尖猛地收緊,在一片沉默中安靜了半秒,柯南忽然跑過去抓住他姐的手。
“姐姐,過來。”
“嗯?”
他拉住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姐,又跑到另一邊拽住西野的衣擺,拉著兩人蹲下身來,然後這才用“我有一個小秘密”的語氣,以小孩子的天真口吻開口,“你們看,那邊那位大姐姐長得和香阪桑好像啊。”
源輝月循著他的示意回頭,“啊,那是俄國的第三女大公,瑪利亞公主……”
她驀地一怔,下意識將香阪夏美和牆壁上的人做了一個對比。的確很像,雖然因為香阪夏美因為東方人的血統,五官輪廓要柔和很多,單看並不明顯,但如果將二者放在一起對比,那些眼角眉梢的相似幾乎能讓人從中窺出某種隱晦的血緣脈絡來。
“……原來是這樣。”
“皇帝一家的死訊傳出來之後,瑪利亞公主的遺骨一直都沒有被找到。”西野輕輕點頭,不需多言就接上了她未儘的話,“原來是來日本了嗎?如果是這樣,也的確不失為一個好結局了。”
小偵探蹲在中間雙手支著臉,“所以她才不能留下照片,香阪桑也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曾祖母長什麼樣子啊,甚至連她的身份她也並不知曉吧。”
可是明明是彼此最重要的人,真的需要連她們也瞞著嗎?
小偵探一頓,想想他自己,又看看麵前兩個人,頓時有些無奈。
嘛,不過他們三人可能是最沒資格討論這個問題的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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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活節之卵的機關似乎有時間限製,亮了大概兩分鐘左右,影像就自動消失了。
眾人也終於從這場奇跡般的表演中回過神來。
“香阪桑之前說過喜一先生的外號就是‘世紀末的魔術師’吧?”書記官這句恭維說得真心實意,“真是完全不負盛名啊。”
香阪夏美收斂起方才被照片勾起的情緒,微笑著點頭,“感謝誇獎,曾祖父他聽到這個肯定也一定很高興。”
“對了,這個蛋……”
源輝月:“哦,關於這個……”
她話音還未落下,一聲突如其來的槍響忽然近在咫尺地響起。
有人被驚得一聲大叫,手電筒滾到了地上。
方才為了啟動機關,墓室內的蠟燭都被吹熄,黑暗從四麵八方蔓延上來覆蓋了大部分空間。滾動的手電光影中,眾人隻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衝向石台,抱起上麵的蛋就跑。
“永生之卵……”
源輝月手一空,一道亮光閃過,她弟弟打開手表上的手電就追了上去。
白鳥警官緊隨其後,隻匆匆扔下一句,“西野先生,源桑就拜托你照顧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接連龍卷風般刮過,轉瞬間消失在了黑洞洞的路口。
“……”源輝月靜默在原地,直到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扶了起來。
西野:“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剛要開口,扶著她的人忽然迅速將她一攬,抱著她飛快往旁邊退了一步。
第二聲槍響猝不及防響起,一顆子彈幾乎是擦著她的肩釘入了地上。
這接二連三的變故將室內眾人驚成了炸毛的鵪鶉,有人惶惶地大喊,“怎、怎麼回事,那個人不是跑了嗎?難道還有同黨?”
源輝月覓著槍聲響起的方向眯了一下眼睛,對身後的人輕聲說,“好像是衝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