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暮警部正在聽下屬帶來的最新報告,聞言微微抬手,示意對方暫停一下,“繼父?”
“對,他的母親是本地人。二十多年前嫁去了東京,但沒過多久又從東京回來了,據說是離婚了,然後再嫁了一個本地的雜貨鋪老板,那個孩子是她從東京帶回來的。”
橫溝低頭看著警察手冊裡夾著的那張照片,“認識他的鄰居說,他的確和勝山傳心長得一模一樣。”
目暮:“所以當年勝山傳心的母親和他的父親離婚,這對雙胞胎被夫妻分開撫養了?”
“對,這件事在當地還挺有名。因為勝山的母親回來時帶著一身傷,據說她在東京嫁的那位丈夫有家庭暴力的惡習。”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模糊的車鳴,橫溝警官似乎坐進了汽車裡,連背景音都安靜了許多。
“那位丈夫是前職業拳擊手,喜歡喝酒,一喝酒就會發酒瘋打人。他的母親擔心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打死,實在受不了所以跑了回來。他們離婚的時候,法院的判決隻允許她帶走一個孩子,她最後選擇了雙胞胎中的弟弟。”
“她嫁人之後沒過幾年就因病去世了,那位木村君跟著繼父一起生活。母親去世之後第二年,繼父又娶了新的妻子。”
後麵的事情不用說也能想象。就算是親生父親,在有了繼母之後都可能變成“繼父”,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名義上的父親?
“那位木村君在本地名聲也不怎麼好,繼父有了新家庭之後就基本不管他了。他很早就輟學和當地的社會青年混在一起,而且……”白鳥微微一頓,“他也有酗酒的習慣,喝醉了也喜歡打人,因為這個原因少年時期經常出入少管所,成年後也被拘留過幾次。”
“大概他也沒把自己和繼父一家當成家人,所以後來不知道從哪兒,最有可能是在電視上看到了成為知名健身教練的勝山傳心,然後跟其他人說要去東京找他這位兄長,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
木村到底是為了錢還是為了那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親情而去了東京已經不得而知,但顯然那位年少時就和他分開的兄長卻是根本不認這個弟弟的。
隻不過他在見到他之後大概依然非常驚喜,不是因為找回了兄弟,而是因為這位忽然出現的弟弟讓他終於有了一個完美無缺的金蟬脫殼計劃。
“我知道了,謝謝。”安靜地聽完了白鳥的彙報,源輝月掛斷電話。
從勝山傳心的父親到兩兄弟,這三位父子之間的命運連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兄弟兩人一個繼承了父親的習性一個繼承了父親的歧途,簡直像是從一張畫中拆分下來的拚圖。
“我以前認識的一位犯罪心理學教授。”
一片安靜中,源輝月冷不丁開口,“是國內最頂尖的權威之一,後來忽然轉去研究青少年心理。從犯罪學領域橫跨到了教育學,到處開講座和課程,教家長們怎麼教育小孩子,特彆是青少年時期的孩子。”
鬆田陣平挑了一下眉,“所有悲劇的源頭,都能在童年裡找到答案?”
這是她的某一本中的一句話。
源輝月:“……你倒也不必記得如此清楚。”
黑發青年一手支著額笑了,他一手把玩著墨鏡,看著對麵沙發上的人戰術性喝了口水,捏著玻璃水杯的手指纖細,被裡頭的波光一晃,白得像通透的玉。
她的目光飄過來,又飄過去,他在原地等了三秒,終於懶洋洋開口,“老頭子以前沒打我,你想問的就是這個吧?”
源輝月的目光一頓,纖長的眼睫往上掀起,朝他看來。
鬆田陣平卻輕飄飄移開了視線,“雖然他以前喝酒的時候也被酒精泡成了爛泥,但是最多也就是不管我而已。不過那個時候有拳擊館的其他人,還有研二,老實說其實也過得沒多慘。”
他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捏著鏡骨,提起這些過往時雲淡風輕,好像輕飄飄撣起了一點記憶中的灰塵。
青年側臉的輪廓被燈光勾勒得英俊而成熟,從他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當年那些朝外支棱的尖刺,那個鼻梁上貼著創口貼,背著書包形單影隻走進家門的少年似乎也永久地留在了回憶的黃昏裡。
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源輝月輕輕“哦”了一聲。
鬆田陣平抬眸看了她一眼,沒從神色中看出什麼端倪,但是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低低笑了。
源輝月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地看過來。
“沒什麼,隻不過忽然想起來這個問題你以前也問過我。”鬆田陣平一頓,“而且還問了兩次。”
“誒?”
她以前這麼沒有眼力見,專找人痛處捅?還捅了兩次?源輝月疑惑地還要再問,黑發青年卻已經擺了擺手,把話題轉回正事,“當年勝山傳心能夠成功金蟬脫殼,應該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但之後呢,他這三年躲到哪兒了?他不可能停止殺人,但為什麼一直沒有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