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卡了殼。
這要怎麼介紹?是他的雇主,還是他要保護的人?
好像無論哪種說法都隻會誤會得更深?
諸伏景光原地卡帶,反而是源輝月本人被誤會後依舊淡定,衝這位班主任點了點頭,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諸伏桑的朋友。”
“哦哦。”
班主任連忙回應,隻不過一轉身,又給了諸伏景光幾個兼具遺憾和鼓勵的眼神。
大意大概是——還在稱呼你的姓氏啊,不過這個女孩子看起來的確很難追的樣子,要加油啊景光。
諸伏景光被鼓勵得哭笑不得,隻能慶幸今天幸好沒有帶零一起出來。
這位班主任當年跟他非常熟悉,不但是他的老師,還是他父親的同事,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之一。當年在某件事情發生之後,他轉學去了東京,這才斷了聯係。
現在這位長輩看著長身玉立已經長大的諸伏景光十分欣慰,敘舊完後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當年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我一直都很擔心你,結果直到你轉學到東京我都沒能幫上什麼忙。之前有一次遇到高明我還問過他,聽他說你在東京過得還不錯,現在親眼看到你的狀態,我終於能夠放心了。”
源輝月神色微微一動,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諸伏景光依舊是一臉平靜的微笑,溫和地衝昔年的老師點了點頭,“我現在的確過得挺好,放心吧老師。”
.
木村老師還有課,和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之後他們又在學校裡轉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不知不覺距離他們早上出門已經過了兩個小時,諸伏景光在學校附近找到了一個自動販售機,彎腰隔著玻璃門挑飲料。
“源小姐,你常喝的那個青提汁的飲料牌子這裡好像沒有,給你換彆的嗎?”
源輝月:“那就礦泉水。”
大小姐的回答充分體現了什麼叫做“寧濫勿缺”,諸伏景光無奈應了聲好,投幣買完東西後,將礦泉水擰開遞了過來。
源輝月慢悠悠喝著水,視線一邊看似不經意地往身邊的青年身上瞟。
這人連買飲料都沒什麼脾氣,源輝月點了單,他就也沒有再多看那些五彩繽紛的飲料瓶,跟著她拿了一瓶一模一樣的礦泉水。此刻正捏著水瓶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喝不喝水都可以,純粹隻是陪她。
諸伏景光好像一直都是如此,性格溫和,看起來好像都沒有任何脾氣和棱角。
但真正和他接觸久了才知道,所謂的溫和隨性好說話也確實隻是“看起來”。
在不知道被瞟了第幾眼之後,黑發青年終於無奈地垂著眼一笑,“想問什麼可以問的。”
源輝月終於側過頭去,光明正大地看著他。在認真觀察了幾秒之後,她終於開口,“剛剛你那位班主任說的‘那件事’是什麼?”
諸伏景光唇邊的淺笑沒變,指尖漫不經心捏著飲料瓶,格外平靜地給她解釋,“我念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患了失音症。”
他們坐在自動販售機旁邊的長椅上,身後的景觀樹被風吹得輕輕搖曳,投下晃動的影子,青年的身影有一半坐在了影子裡。
“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從長野到東京,就算換了環境也一直都沒有好轉,直到我後來遇到了zero。總而言之,大概的確是讓其他人擔心了吧,木村老師當時還是我的班主任,肯定讓他頭疼了很久。”
他的語氣有種時過境遷的淡然,甚至還有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複雜和愧疚。
這點複雜被源輝月敏銳捕捉到了,回頭看了一眼他的側臉,“諸伏君你,很害怕給彆人添麻煩呢。”
諸伏景光一怔,回頭看過來。
“是……是嗎?”
“是啊,”她若有所思,“是因為以前有過什麼類似的陰影嗎?因為自己造成過什麼難以挽回的事情?”
黑發青年的眼瞳下意識放大了一下,落進了一點搖曳的影子。
源輝月隨口一說,說完了也沒打算繼續往下深究。她慢悠悠地繼續喝水,有歡騰的人聲從街道對麵傳來,學校的大巴車開出了校門,車裡的小朋友們好奇地擠在窗前趴著往外看。
她感興趣地看了兩眼小朋友們的小黃帽,身旁的人似乎終於回過神,然後反而因為自己的忽然走神率先開口。
“抱歉。”
源輝月回頭,想了想,“PTSD?”
“……源小姐你說話還是那麼犀利啊。”諸伏景光無奈地笑,“沒那麼嚴重。而且,隻從剛剛那幾句話就能看出這麼多嗎,你還真厲害。”
“倒也不止這幾句話。”
諸伏景光看著從麵前經過的大巴車,“不過,源小姐你一直都是這樣嗎?可以輕易看出來其他人的想法和目的?”
“差不多?”
“這樣啊,那……不會很辛苦嗎?”
她微微一頓,回頭看過去。隨即青年似乎也反應了過來,“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冒犯,我……”
不等他組織完又一次道歉,源輝月想了想,伸出手。
“扯平了,我剛剛好像也冒犯了你一下。”
諸伏景光微怔,隨即眉眼柔和下來,也朝她伸出手,“嗯,扯……”
他的話音斷在了半空,溫和的眸光幾乎刹那凍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起身就將她拽到了身後。
“諸伏君?”
源輝月被他扶了一把才站穩,遲疑地看看擋在自己麵前的人,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前方。
不遠處的牆角飄下一片落葉,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源小姐,抱歉,我們回去吧。”
她一愣,又重新看向他。青年依舊凝望著那個方向沒有回頭,眼中看不清情緒,“現在就回去,我下次再陪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