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就此安靜下來,晚風輕柔拂過,院子裡的櫻花樹在風裡輕輕搖曳。狸花貓去而複返,剛跳上牆頭就發現它的大敵還沒走,頓時僵在了原地,圓溜溜的眼睛瞪過去,敵不動我不動。
源輝月看著狸花貓犯傻,隔空和它對視了好幾秒,終於忍不住用腳踝撞了一下身邊的人,“說句話。”
“……說什麼?”
“你在萩原他們麵前不是這種沉默寡言的人設吧,為什麼一到我這裡就沒話說了?”大小姐說著說著就開始習慣性蠻不講理,“你對我有意見?”
“……”
降穀零冤得要六月飛雪了。
他習慣性想解釋,但按照以往的經驗越解釋身邊的人隻會越不高興,他跟源輝月說話少有這麼心平氣和的時候,還不想這麼快就把這個氛圍打破。
青年最後輕輕歎了口氣,“我不知道哪句話又會一不小心讓你生氣。”
源輝月:“……”
大小姐難得心虛了一下,“我有這麼不講理?”
“沒有……是我的問題。”
源輝月回頭看他,金發青年卻再次沉默下來。
她時常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麼,這是她幾乎沒有遇到過的情況。大部分人的心思在她眼中像是一本攤開的書,想翻幾頁就翻幾頁,對方的想法、意圖、接近她的目的,一眼掃過去就一目了然。
隻有降穀零,總讓她有種摸不透的感覺。她有時候覺得這個人心機深沉,有時候又感覺他想的東西好像很簡單。隻不過簡單歸簡單,她依舊不太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
但無論怎麼說,人家在近乎九死一生的情況下依舊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衝回房子裡救她也是事實。
源輝月想起下午那個莫名其妙的擁抱還有些不自在,她最後頓了頓,朝身邊人伸出手。
素白的指尖像接了一點星光,停在他麵前,降穀零疑惑回頭。
大小姐開口的話一如既往有點不講道理,“請我喝果汁,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
他正想問他什麼時候又惹到她了,忽然反應過來了她的意思。
磕磕絆絆針鋒相對了四個多月之後,源輝月大小姐總算大發慈悲打算跟他停戰了。
轉機來得太突然,青年甚至微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然後他安靜片刻,“能回了東京之後再請你嗎?”
他對麵的人登時睜大了眼睛,一張漂亮的臉明晃晃寫著“難得我主動要和解了你居然還不領情”的震驚。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忘了我們現在在長野?你平時喝的那個果汁的牌子這邊沒有。”
源輝月:“……”
源輝月:“……哦。”
延遲了半秒鐘,她機靈的大腦終於轉過彎來——老實說這種情況放她身上還挺少見的。
然後她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最後和麵前的人四目相對幾秒,乾巴巴開口,“那……先欠著?”
“嗯。”降穀零輕輕點頭,然後在她的手收回去之前,忽然又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二樓的走廊上,遠遠圍觀的眾人看著金發青年往他旁邊的少女掌心裡放了一顆糖。
“我忽然覺得我的心病要解決一半了。”
旁觀著這一幕世紀和解,萩原忽然回頭對旁邊的人說。
伊達班長不明所以,“為什麼是一半?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啊……”
萩原研二懶洋洋拉長了聲音,不著痕跡地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人。
鬆田陣平雙手插兜靠在廊柱上,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單純地走神。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像是終於回了魂似的,抬腳轉身,“走了。”
“去哪兒?”
“肚子餓了,去廚房找吃的。”
一句話說完,他筆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昏暗的樓梯口。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看看底下還在說話的兩人,一手搭上身旁班長的肩,“孩子他爹,你怎麼看?”
伊達航摸了摸下巴,“這個啊,我是自由戀愛派啊。”
“嗯?”萩原意外扭頭。
“嗯什麼,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沒看出來吧,你也說了,我可是你們中間唯一有女朋友的人。”
大智若愚的班長大人反手攬住了他的肩,故作老成且語重心長,“走吧,孩子大了,各有各的想法了,操心也沒用。”
在那之後,他們因為那一次的事情各自寫了一遝的檢討,充分鍛煉了文筆和語言組織能力。也大概是看在他們每天都在悶頭寫檢討的份上,在長野的日子裡,源輝月難得地保持了安分。
長野縣風景好,是個放鬆的好地方,之後每到櫻花季,隻要有空他們都會陪過來她玩一段時間,樹底下的酒也每年更新。然而隨著時間的過去,能來的人越來越少,直到他和景光也離開之後,源輝月大概是覺得隻剩下她和鬆田沒意思,沒有再來過了。
“今年還準備新酒嗎?”老管家笑眯眯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