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那兒吹來了一陣風,電梯“滴”地一聲停靠在相應樓層,一牆之隔傳來警視廳特有的,急促而繁忙的腳步聲。
柯南雙手抄兜,往落地窗的方向走了兩步,沒看身後的人。
“你要聽實話?”
“當然要聽實話。”
“經常。”
服部平次微怔,詫異地抬起頭。
麵前人背對他站在原地沒動,卻好像察覺到了似的,“怎麼?”
“不,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你一直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怎麼可能。”名偵探終於無言似的轉過身,“我又不是神。”
服部垂下腦袋,一手撓著後脖頸嘟噥了句什麼,然後有點好奇,“所以你感到自己最無力是什麼時候?”
“今年一月十三號。”
“記得這麼清楚?”
“當然,”工藤新一平靜地說,“我變成柯南那一天。”
服部平次怔住。
“但不是在我剛醒來發現自己變小的那一刻,而是在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關西名偵探忽然反應過來,“源姐姐那次車禍?”
“晚上九點三十二分,當時那條路有點偏,街上沒有其他人。那輛貨車撞過來之後,汽車發動機當即報廢,空氣裡還有油箱泄露的汽油味和血腥味。我扶著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了,而且顯而易見受了重傷需要搶救,我正準備跟迎麵走來的那個貨車司機求救,忽然意識到他可能是被某個人派來的殺手。”
像是在腦海中將這個畫麵反複描摹過很多遍一樣,他連個磕絆都沒打地流利報出一連串細節,工藤新一的聲音輕描淡寫,“老實說,我之後想了很久,如果當時那個貨車司機沒有忽然放棄任務轉身離開,那個情況情況下我要怎麼做才能找到其他辦法。”
服部:“……那你想出來了嗎?”
名偵探平靜地說,“想出來了,沒有辦法。”
“……”
“周邊被提前清理過沒有過路的人,報警來不及,手裡沒有其他武器,輝月姐是昏迷狀態我的身體狀況也沒辦法帶著她逃跑……”
他用冷靜的語氣一條一條排除了所有可能性,最後總結,“所以就是沒有辦法。服部,我們都不是神。”
“……”
周圍的空氣安靜下來,半晌,服部平次才低頭摸了摸鼻子,輕飄飄地說,“我知道了。”
柯南凝望著他的神情,正準備說什麼,就見他忽然望向外麵一愣,“下雪了?”
他轉身看去,果然,澄亮的落地窗外,一點乾淨潔白的雪片不知從何處飄過來,被風一吹,遊絮般撲在了落地窗上。
“真的下雪了,天氣預報還說會下雨……”
柯南回頭,見他揉了揉鼻尖,低聲自嘲似的自言自語,“什麼啊,天氣預報也開始騙人了。”
“……服部。”
就在這個時候,一串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腳步聲傳來,柯南循聲望去,就見源輝月打完電話找過來了。
她低頭掃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少年偵探,沒露出什麼意外的神情,隻輕描淡寫地說,“地上涼,起來。”
“哦。”
服部平次乖乖起身,順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源姐姐你乾嘛去了,有新的線索了?”
“算吧。”
源輝月打量著他,不知道觀察出了什麼,忽然問,“剛才在會客室裡的時候,你說你還特意提醒了菊池讓她每天給家裡的人發消息報平安?”
“啊。”
她若有所思地說,“服部,你有沒有覺得,在這件事情上,你對菊池的關注和擔心有點過度了?”
“?”
正在拍自己衣角的服部平次抬起頭,神情有一絲迷茫。
“除了她你還有其他認識的人也住在東京吧,你有想過這樣專門告誡他們嗎?”
“?”服部平次愣住,然後露出了被提醒的表情,下意識陷入沉思。
“其實我剛才也想說這個,”柯南朝他看過去,讚同道,“你對她的態度的確好像比其他人都要緊張。”
“……有嗎?”
“而且菊池本人也有一點奇怪,”源輝月冷靜地指出,“其實現代人對尾隨這種事非常遲鈍,很多人被人跟蹤上兩三個月甚至大半年都不一定會察覺。但菊池之前遇到的那個被尾隨事件,那名高中生跟蹤了她沒多久就被發現了吧?”
柯南心有靈犀地點點頭接過話茬,“除此之外,服部你也說過那位菊池桑是個獨立意識非常強的人對吧?這樣的人很少願意主動尋求其他人的幫助,她連去自己親生母親家裡住幾天都不願意,為什麼在發現自己可能被尾隨之後第一個找你幫忙,甚至你當時都不在東京,得從大阪跑過來。”
服部平次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走廊的燈光從他鋒利的眉骨流淌下來,落入深藍色的眼瞳中,蕩開一圈恍惚和明悟的漣漪。
源輝月望過去,用宣布的語氣給出回答,“因為她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那時候也是你幫了她。人有遵循過去成功的經驗的習慣,所以在她又遇到同樣的情況的時候,她立即就想到了你。同樣的,也正是由於有過類似的前科,所以你才對她尤其緊張,下意識地認為她可能出意外。”
“服部,人的感覺是很微妙的,它有時候比理智產生的判斷更為準確。菊池這一次遇到的,很有可能跟以前發生過的某些事有相似點。你真的不記得以前有沒有過類似的事情嗎?”
“我……”
少年偵探往後退了一步,再次靠上身後的牆壁。他深吸了一口氣,抬手遮住半張臉,用力揉了揉眉心,似乎努力開始整理腦海中雜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