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淩晨四點,人魚島。
風從海麵吹過，呼呼作響。
天空和大海在這個光景裡，相連成一片深沉的顏色。空氣中充斥著海水鹹腥的氣息,時不時有海鳥從海上飛過。
海邊的礁石後麵,站著兩個人。
“呐,芥川君,你跟我說說話吧，這裡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黑澤蓮懶洋洋地倚在礁石上,手裡捏著張照片,當成扇子小幅度地扇著。
他沒再回去森鷗外的家裡,而是回到了輪船上，並將躺在地下室裡的芥川龍之介直接帶到了島上。
“……”
對於這個話癆程度絲毫不遜色於白倉草的人,芥川龍之介選擇了沉默。
黑澤蓮手裡的照片是反麵對著他的，他看不到上麵的東西也沒興趣問，隻抿著嘴，神情嚴肅地看著遠處。
與站得歪七扭八像隻軟腳蝦的黑澤蓮不同，芥川龍之介身形站得筆直，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楊。
“行吧，不說話就不說話吧，現在已經快四點了。”黑澤蓮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推測道,“再過大概二十分鐘，他們就過來了,我們先上島找家旅館住宿吧。”
他說的他們特指琴酒和伏特加,目前他就看到黑衣組織來了這兩個人,但具體還有沒有其他人，他不清楚。
按照他對伏特加的了解,四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伏特加解開那個裝滿硫酸瓶的密碼箱了。
然後需要費腦來解開地圖之謎的任務就歸琴酒了。
現在他之所以會出現在礁石這裡，是因為他以為森鷗外給的照片是一種提示。也許在礁石附近藏著什麼秘密寶藏，又或許是他們三人當年埋下的秘密試劑。
但黑澤蓮扒拉了很久，都沒看出這裡的礁石有什麼特彆的——幾年前他曾經光顧過這裡，但也隻是喝杯茶的時間，並沒有認真地欣賞過這座小島。
想要黑吃黑，又要避免和黑衣組織直接碰頭，因此他必須得和芥川龍之介兩人先藏匿起來。
兩人在這件事上發生了分歧。
芥川龍之介認為沒有必要去找旅館，黑手黨就應該隱於暗處，伺機而動，防止敵人找到目標後逃跑。但黑澤蓮卻要求先訂一間旅館養精蓄銳，恢複精神再來踩點，反正黑衣組織生性多疑，一定會反複研究地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排查出來的。
這一點黑澤蓮非常肯定。
“這是不必要的開支，你回你自己家睡。”
在一家旅館門口，芥川龍之介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收回了卡。
這張卡是出外勤之前，港黑的財務審批發給他的，裡麵裝了一些備用金。當時黑澤蓮在旁邊躍躍欲試，搶著要替他保管，最終被一句“首領吩咐了，黑澤君不可以碰錢”給按了回去。
路上看到什麼都想買，不給買就走不動路，一直到了遊輪上做正事了才安分下來。
老實說，芥川龍之介不能理解
黑澤蓮的行為。他自小生活在貧民窟，跌摸滾打，有一頓沒一頓地長大了，後來被太宰治帶到了港口黑手黨，才過上了能填飽肚子的生活。
有食物，有乾淨的水，能穿體麵的衣服，這就夠了。
如果能再加上一份甜品享用，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他十分厭惡加入港黑第一天，就因為餐桌上沒有擺放花束而寫投訴信的黑澤蓮。
這是什麼品種的垃圾？港黑招人已經這麼沒有門檻了嗎？
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從餐盤到水杯，再到桌布窗簾甚至是廁所的洗手液，全部被黑澤蓮挑了個遍。
連芥川龍之介的導師太宰治都不禁咋舌了：“這是什麼品種的小公舉？真想再搓一頓啊。”
蓮姬的外號就是在那時被叫開的，但黑澤蓮並不以為恥，甚至欣然同意彆人這麼稱呼他。
芥川龍之介腦補了一下彆人叫自己“介姬”的場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自稱自己為“港口黑手黨的走狗”，也讓黑澤蓮很不解，甚至問他：“你為什麼不稱呼自己是港口黑手黨的芥川王子呢？你還蠻像的。”
還王子，頭給他打歪掉，芥川龍之介無視了他。
矛盾的爆發是因為一張照片。
眾所周知，芥川龍之介很節省。在用水和用電的問題上，他都很計較。也十分愛惜食物，從不浪費一粒米。
有一次他私底下喝一杯酸奶時，被黑澤蓮拍到了他因為吸酸奶用力過猛，嘴唇沾上酸奶而噘嘴的照片。
那張噘嘴照還入選了港黑那期主題為“我身邊的港黑萌神”的攝影比賽。（以前此類活動均為港黑乾部A負責）
後來他的下屬們會錯了意，給他瘋狂投票，直接把他推上了“港黑萌神”的寶座，他還得到了一塊由港黑乾部A頒發的獎牌。
芥川龍之介簡直要瘋，他眼睜睜地看著食堂的LED屏上出現了自己噘嘴的照片，想用羅生門破壞掉，又怕太宰治生氣。
那次他的怒火是在太宰治的一句“芥川的表情還挺不錯”中平息下來的。
現在黑澤蓮變成了一個窮鬼，不僅一點餘錢都拿不出來了，還倒欠了港黑一筆巨款，財務給他的結果就是要還到九十歲。
一無所有的黑澤蓮，他還騷的動嗎？他還能對餐盤和桌布再挑三揀四嗎？
芥川心裡爽。
但也沒爽多久。
他發現黑澤蓮依然是原來的作精，而森鷗外已經不是原來的森鷗外了，他竟然開始采
納作精的意見。
——餐桌上點綴鮮花，能夠提高員工用餐的舒適度。
——黑澤君說的沒錯，藍色的餐具確實會影響食欲。
——每份料理上都附上了更加詳細的營養成分表，受到了女性成員的歡迎。
……
以上，是樋口一葉從港黑各部門收集到的反饋。
簡而言之，黑澤蓮絕對不是那種不拘小節的人，他是在各種小事上吹毛求疵的人。芥川龍之介平生
最討厭這種人。
“我不想回家啊。”黑澤蓮幽怨地看著芥川龍之介，歎氣道，“我真的很困了，你就讓我睡一覺吧。”
他話沒說完，就打了一個哈欠，眼角泛出潮意，亮晶晶的。
芥川龍之介猶豫了一下，想到財務說過的“除了不把卡給他，其他的儘量滿足”，又拿出了卡。
“開兩間房。”芥川龍之介並不想跟黑澤蓮同處一室。
黑澤蓮撇嘴：“我看你坐在大堂也挺好的。”
“抱歉，隻有一間房了。”女招待抱歉地說道，“因為又到了天琴座流星雨觀賞的限定日期，所以遊客的數量比平時多了很多，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想這附近應該也沒有空餘的房間了。”=杰米哒XS
“……那就麻煩你了。”
拿到房卡，黑澤蓮對芥川龍之介建議道：“我倒是希望你留在大堂，但是如果黑衣組織的人看到你，可能會識破我們的計劃。”
黑澤蓮心想，想要黑吃黑，談何容易？想從自家兄長頭上黑吃黑，就更不容易了。
但想想就很帶感。
“這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