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1 / 2)

麒麟兒 三春景 5069 字 4個月前

金根車中點著兩支蜜燭,輕微搖晃的燭火照亮了擺在案幾上的棋盤,棋盤上已行至中局。看得出來,黑白棋雙方正是勢均力敵之勢。執黑的是臨川王羊琮,而執白的青衣文士一般人不知他來曆,隻是見臨川王格外優待他,這才多了些尊敬,稱呼為‘裴先生’。

裴先生聽了打探來的事撫掌大笑,羊琮抬了抬眉毛,平靜道:“阿慶何故發笑?”

“怎可不笑?”裴先生反問,然後又笑:“大王莫非明知故問?此兒妙不可言啊!世人傷感時事者何其多,但多惜其死,此兒偏偏惜其生!”

“妙哉妙哉!”這樣說著,裴先生棋也不下了,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那位許小郎君!”

羊琮知道裴先生頗通醫術,說不上國手,卻也曾機緣巧合下得一位神醫點撥,在某些病症上他的手段極有效驗,也不阻止,由得他去了。隻是金根車車門咯吱一聲關上時,他對著前方出神了一會兒,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另一邊,裴先生在奴子的帶領下去了許盈的車,此時鄒大夫已經在診治了。鄒大夫的醫術不能說差,但在這個時代不算差的大夫也不見得能治好病,即使這病症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不算複雜。

畢竟這可是感冒致死率都極高的古代!

鄒大夫隻能保證儘力而為,他這種沒法給準話的說辭顯然讓仲兒有些不安,但眼下的情況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她又不能得罪馬上要給郎君治病的大夫,隻能勉強壓下不安。就是這時,裴先生來了,抬手道:“我來看看小郎君。”

仲兒在車隊見過他,知道他受臨川王優待,雖覺得他來這兒有些奇怪,卻也不敢阻攔。

裴先生望聞問切一番確定了病症,這個時候仲兒也瞧出來了,這位裴先生應該也會岐黃之術。見他沒有像鄒大夫一樣說些雲山霧罩之語,而是乾淨利落吩咐準備哪些藥材、如何熬製,心裡先有信心了一些,一般來說這樣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仲兒倒是不擔心他亂治,若無把握,此人何必出頭呢?平白得罪許氏麼?

裴先生讓人去熬藥,然後又拿出一盒丸藥:“一日

一丸,每次服下半枚。”

仲兒趕緊恭恭敬敬接過藥盒,取出裡麵藥丸,都是櫻桃大小的丸子,分出半丸之後喂許盈服下。此時許盈神智不太清楚,好在吞咽之類隻需要本能,問題不大。

仲兒喂藥時,裴先生左右打量,發現車裡放了幾卷《說文解字》,微微一笑——《說文解字》正是汝南許氏許慎傾儘畢生心血的大作,對於文字有一個總結性的歸納解釋。不過這部書並不適合兒童識字啟蒙,如今孩童啟蒙要麼使用李斯所作《倉頡篇》,要麼就是更加便捷的《急就篇》。

能拿《說文解字》給小孩子看的,也隻能是汝南許氏了,畢竟這也算是他家家學。

其中有一卷書似乎是因為今日的混亂,不知什麼時候被碰落到了地上,而進進出出的人也沒有注意到。裴先生伸伸手撿起書,卻發現書下有一塊白色手帕,上麵還有些墨跡。

拾起來在燭光下一照,字不多,裴先生隻需要一瞥就能看清,但在看清之後他卻有些怔住了,默默收回了這塊手帕,將其放入了袖中。看似剛剛發生的隻是一個可以忽略的插曲,實際上他的態度又鄭重了些。

他一開始決定過來為許盈診治,一方麵確實是覺得許盈的表現很特彆,引起了他的興趣,另一方麵也是無事可做,本來就愁沒借口結束棋局,乾脆就趁此機會溜之大吉。許盈的表現有趣歸有趣,但也僅此而已。

天下有趣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裴先生不至於每一個都要關注。

現在卻有些不同了。

裴先生在許盈身邊照看了一會兒,服完藥的許盈情況穩定了很多,這個時候仲兒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感激。而裴先生並未在意她的變化,隻是在這個時候鬆了一口氣,告辭離開。

一夜未眠,裴先生第二日幾乎是睡在車上度過的,直到肚子餓的不行,已經是午後了才醒來。

醒來時,僮兒早就準備好了洗漱之物,為他忙前忙後,一邊忙還一邊抱怨:“先生如今晝夜顛倒,豈是惜身之道?明明是先生自己說的,為人首重惜身,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了,還能做什麼呢?”

洗漱完畢的裴先生捧著米粥,聽了僮兒的話卻是搖頭,鄭重道:“你這僮

兒又懂得什麼!惜身是為了留著有用之身,待要緊時使用!該出力時不出力,留著這皮囊做什麼?百年之後還不是一抔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