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 157 章(1 / 2)

麒麟兒 三春景 9598 字 4個月前

北人南渡對於許盈來說, 出發點是為了救人,不管後來在計劃過程中又想到了多少好處,最開始的出發點也是不變的。而在許盈這裡, 這也是最重要的。

但在其他人那裡並不一定如此, 許盈不願意這件事被彆人奪了去, 原因也在於此。如果是他主導, 他還能夠堅持本心,可若是其他人呢?不是許盈悲觀,他覺得很大可能是沒有人會在意普通老百姓的利益的。

他們隻會將自身的利益擴大到極致!

同一件事,不同的想法可能會帶來完全不一樣的結果!許盈是為了普通百姓考慮,才讓事情變得那樣複雜的。如果他不在意普通百姓, 隻需要管殺不管埋、利益到手就不過多牽涉就好。但那樣做, 老百姓該怎麼辦?他們必然會深受其害!

換做彆人,許盈不敢說百分百會犧牲老百姓, 但許盈又怎麼敢賭呢?彆說這是一個九成都會輸的賭局, 就算隻有一成的可能性, 許盈也不敢賭啊!因為一旦輸了,犧牲的就是成千上萬底層百姓的人生!

“將此信送去。”許盈將信裝好,交給來草廬的關春, 這是要交給李益的。

北人南渡的難處在南方,哪怕現在北人南渡之事已經逐漸走上了正軌, 他也不得不時不時給李益解決問題,遠程指導他一些。這不是李益能力不行, 事實上李益在商業上是個極有才華的人, 許盈身邊一直缺這樣的人!

隻是有些事不是有商業才華就行!在這個年代,尤為如此!

北人南渡於北方而言,最大的凶險是有人不願意北方流民南下, 其中私心不足道哉。對於許盈的人來說,可以用手底下見真章的方式對付,相當於明槍——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到了南方,遇到的困難就是‘暗箭’了。

這件事對於許盈和義興周氏來說是將一些權力捏到了手裡,但對於另一些人來說,卻是妨礙到了他們。而且,北人南渡本身在南方就是很複雜的,要想做到事事都好,不會因為這件事好心辦壞事,給南方經濟活動、農業生產活動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這本身就很難了!

周氏不見得看清了其中的危險,但許盈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所以在料理這些事的時候他可以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好在這樣小心的結果還算不錯,至少現在看來,並沒有許盈不想看到的事發生。

許盈在守孝期間一直有遠程遙控北人南渡之事,另外豫章郡那邊也沒有放下。但在守孝時期中,相對於安排北人南渡等事,許盈更多的時間其實用在彆處——那些事就算是他上心,他也隻能遠程遙控。而如今這年月,如果是遠程遙控,就隻能提綱挈領了!畢竟通信手段放在那裡,許盈想要事無巨細、如臂使指,那也不可能啊!

而且因為命令下達的即時性不夠,他也隻能讓手下負責各項事務的人自己見機行事。簡單來說,就是放權。

所以,更多時候許盈其實隻能像個普通守孝之人那樣安安靜靜在草廬呆著。

當然了,他也不可能就是呆著,什麼都不做。一方麵,他有繼續學習,這方麵裴慶照顧他的難處,每隔三日就去草廬一次,為他解決功課上遇到的難處,不耽誤三禮五經的修行。另一方麵,許盈也自己做了一些學問。

很多以前因為時間問題沒能沉下心來仔細做的事情,現在倒是有時間了,譬如寫書。

之前是他寫信提示了家中殷墟之事,後來也因此獲得了許多甲骨。甲骨一部分送到了他手上,借助那些甲骨,許盈做了一些關於甲骨文的研究。另外,許氏隨著小朝廷南渡,另一部分藏在汝南老家的甲骨也被帶來,現在許盈的研究對象更多了!

許慎著《說文解字》,很是給許家刷了一波聲望,許盈研究甲骨文,一方麵確實出於興趣、想要為古文字研究做貢獻。另一方麵,也是想在這個時代揚名,而且不是那些虛浮名氣,得是大多數人認可,可以助他成為海內名士的那種名氣!

著書立說,這自然是許盈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其實這樣短的時間搞甲骨文研究,又隻有許盈一個人,並不能研究出太多東西。但誰讓許盈的情況不同於尋常呢!許盈有上輩子積累的一些關於甲骨文的‘常識’,作為一個曆史係高材生,此時再研究甲骨文,就有些開掛的意思了。

所以即使是這樣短的時間,也足夠他做出一些成果了...至少足夠成一本書!

事實上,許盈這期間寫的書還不止這一本——對於這個時代的守孝習俗,他一開始是不喜歡的,長輩家人去世,人人都會悲傷,但動不動就有那許多規矩,其中許多規矩甚至讓人什麼都不能做,能喜歡才怪呢!

主要是,麵對這個時代,許盈漸漸有了‘時不我待’的緊迫感,什麼都不能做的時間,總覺是浪費了光陰。

不過真的安安分分守孝了,這才覺得不儘然如此。這或許就是他最後安安心心蟄伏的時光了!要知道守孝過去,他就十七歲了(按照此時算虛歲的算法)!一個十七歲,父兄都已經去世的嗣子,有些責任是怎麼都躲不過去的!

到了守孝期快要結束時,許盈甚至覺得這時間太短!再長一些就好了。

事實上,許家的人來接他的時候,相較於許直和許巧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許盈要顯得不舍的多——許直和許巧是這個時代的人,但守孝守了這麼長的時間,父兄去世的傷感早就沒有了,剩下的隻有迫不及待結束守孝生活的想法,畢竟守孝期間的限製確實很多!難熬是真的難熬!

許家人接走了許盈三兄弟,拆掉了草廬,接下來一個月,三兄弟還要在家守孝一個月,才能真正除服。但就現在而言,他們的生活已然基本恢複正常。

許盈回到家中見過了長輩,又被安排了一係列‘小祥’儀式,好在並不複雜,結束的很快。

“汝等先出去罷。”雖然許盈已經兩年沒有回來,原本侍奉他的婢女很多都被安排了彆的工作。但他現在回來,劉媚子、許倩這些人就又安排回來了,她們也了解許盈,許盈當下要沐浴,說一聲她們自然就退出去了。

許盈沐浴的時候一直都不喜歡有人在...最多就是小時候,隔著屏風有仲兒在外守著。一來那時候他年紀小,被看到了對人家女孩子來說也沒什麼,誰家還沒有個需要姐姐照顧的小弟弟呢?二來,人小身短的,要是在浴桶裡嗆了水怎麼辦?

重活一世,許盈最在意的就是身體健康!而在意身體健康,本意就是在意自己的小命!在這種方麵他更不會掉以輕心。

沐浴完畢,許盈穿上了素淨、清爽的中衣,衣袍上有皂角的清香,然後又穿上了孝服。頭發披散著,走出內室,自然有婢女為他擦乾頭發。

正在梳發時,羅真走了進來——許盈守孝期間,羅真一半時間呆在建鄴,另一半時間回豫章。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和家裡說的,反正羅氏現在已經站在了南渡小朝廷這邊。許盈倒是不奇怪羅真會勸他家人這樣做,事已至此,他也是很看好南渡小朝廷的。

南渡小朝廷並不一定有北伐的銳氣,但偏安江左其實並不難。

羅真見許盈在梳發,便坐到了一旁托腮看著,忍不住道:“若衝有些似女郎。”

許盈男生女相?其實不至於,至少上輩子二十歲左右已經不至於了。不過現在年紀小,還是少年人的樣子,再加上本來就生的像楊氏,披散著頭發時確實有些像。

“此言彆人說得,自然你如何說得?”相比起許盈的年少稚弱、似母,羅真才是真的生的像女孩子。不過這種事在如今的貴族中倒不是壞事,因為這是符合當下審美的...品評人物風度時,也能借此占優。

羅真對此沒什麼感覺,換了一隻手托腮:“你如今回來了,許多事倒是方便了。”

之前許盈住在草廬,羅真可以去找他,但不比裴慶去找許盈,那是有正當理由的!作為朋友,三五不時地去拜訪,會讓人覺得許盈在孝中竟和朋友聚會玩樂。如今許盈回到了許氏宅園守孝,他來找許盈也方便很多——他家也在建鄴置產了,隻是不像許氏許多族人聚居,所以隻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也夠了。

許盈微微點頭,鏡中少年依舊充滿了少年氣,但眉宇間已經有什麼不一樣了。

旁邊羅真又道:“我在建鄴也結交了一些人,到時...”

說到這裡,羅真忽然撲哧一笑,然後乾脆就躺下了:“我又說蠢話了,你是許氏郎君,過了孝期自然有許多人上門結交!怕是各種宴請絡繹不絕,到時你還會抽不開身!”

這裡麵並沒有自怨自艾的意思,說的是一種實情——相較於羅真,許盈的身份無論走到那裡都好用的多。彆看在豫章的時候,與羅氏同為豫章四姓的熊氏可以欺負許盈,但汝南許氏離開了汝南,依舊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成為座上賓,而豫章熊氏就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