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崎臉色一變，下意識抓住裴之淺的肩膀。
……
在一陣耀眼的光芒之中，江崎和裴之淺兩人憑空消失。
空蕩無際的空間裡，獨留一個空落落的冰棺，依稀證明兩人之前的存在。
*
“咚。”
江崎重重地落在了什麼地方。
她痛得無聲地咧了咧嘴。
雖然很痛，但也許是因為摔落的地方並不高，所以她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緩了一會兒，她睜開了眼睛。
目光所及之處，竟然依舊是昏暗一片，隻隱隱約約看得出來這是在一處大殿底部。
裴之淺躺在她身邊，依舊是昏迷不醒的狀態。
但是，她體內的黑白兩色氣體此時卻已經融合了起來，慢慢隱去光澤。沒過多久，她的身體就已再無異常，看上去就像是一名睡著的女子。
在兩人身下，是一處半徑足有一丈的圓形地磚，上麵畫著很多繁複精妙的花紋，有些地方甚至還刻有文字。江崎仔細看了看，沒認出來。
探查完周圍的情景，暫時沒有危險。
江崎鬆了一口氣，立即查看靈力是否可以正常使用。
片刻後…
江崎的臉色有些一言難儘。
好消息是，她的靈力已經可以正常使用。
可壞消息是…
不知為何，她體內的靈力似乎有些阻滯，竟隻能發揮出平日裡七成的水平。
江崎躊躇半晌，從儲物袋裡拿出了萬魂幡。
“穀音，你在嗎？”
在她焦急的等待中，她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咋的，這時候又想起我來了？”一名紅衣女子悄然現身。
江崎長舒一口氣。
幸好。穀音還在。
“你叫我乾嘛？”穀音眼睛彎彎，嘴上卻絲毫不客氣地問道。
可江崎剛想回答時，穀音眉頭突然蹙起，神情有些疑惑：“這裡…怎麼那麼奇怪？居然有點像…”
“像什麼？”江崎問。
“這裡竟然有點像是魔界的氣息。”穀音一臉晦氣。
不過，她很快就又平複了心情，一臉無所謂地道：“不過你放心啦，這裡肯定不是魔界，仙魔之界可不是你一個金丹期小姑娘能打破的。”
江崎：“……”
她想到裴之淺的異常。
這…還真的是說不準…
江崎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和她的推測都講了一遍。
聽完所有故事的穀音：“……”
良久，她才幽幽地說：“你年紀不大，閱曆倒是很豐富。”
江崎乾笑一聲：“哈哈，是吧。”
“那現在咱們怎麼辦？”穀音第一次碰到如此離奇之事，一時間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管這裡是不是魔界，我們都得儘快找到回去的方法。”江崎說。
“你不是說你是被這個女子帶過來的嗎？”穀音努了努下巴，指著躺在地上的裴之淺：“你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唄。”
“…我也想啊。”江崎說：“可是…她的身體現在好像恢複正常了，應該是不行了…”
“試試嘛。”穀音擺了擺手：“試試就知道了。”
於是在之後的一炷香裡，江崎和穀音兩人輪番上陣，可無論使了什麼法子，她們依舊沒有可以傳送回去的跡象。
“…”穀音沒有形象地橫躺在虛空之中：“哦豁。”
江崎想了想，提議道：“我在想，咱們可以出去探查一番。搞清楚這裡到底什麼地方。”
“我覺得可以。”穀音點頭。
“那你能把神魂附身在裴之淺身上嗎？”江崎提議：“這樣咱們一起出去，方便，要不然我還得背著她走。”
儲物袋裡不能儲放活物。
“…我？？”穀音眼睛倏地睜大：“附身在她身上？”
“嗯嗯。”江崎努力地笑成一朵狗尾巴花：“多體驗，多經驗，增長閱曆。”
“……”穀音涼颼颼地瞥了她一眼：“我不要。”
附身術用起來怪怪的，她一向不喜歡。
江崎突然想起以前大學室友衝她撒嬌的樣子。
試…試試？
…
試試就試試！
她捏著嗓子：“切拜切拜～”
“切…拜？”穀音肉眼可見地有些迷惑：“這是什麼意思？”
江崎眼也不眨：“就是拜托漂亮姐姐幫幫忙的意思。”
“！！”穀音掩飾性地咳嗽一聲：“你不要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心軟答應你。”
江崎：“切拜切拜～～”
“！！！”穀音捂住耳朵：“你彆說了！”
江崎再接再厲：“漂亮姐姐幫幫忙漂亮姐姐幫幫忙。”
“行了行了，彆嚎了。”穀音沒好氣地瞪了江崎一眼，嘴裡嘟嘟囔囔：“要不是仙尊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我才不會這麼好說話呢。”
嘴上雖然抱怨著，穀音雙手卻利落掐訣，一縷鬼氣瞬間射向裴之淺。
……
不過，江崎發現穀音的附身方法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穀音所謂的“附身”，其實隻是用氣息附在裴之淺身上，使她能夠像正常人一般行動。
有點像是做得活靈活現的提線木偶。
“好了，怎麼樣？”【裴之淺】從地上站起來，在江崎麵前滴溜溜轉了個圈，末了，還朝著江崎眨巴眨巴眼睛。
穀音神神氣氣地站在一邊，等著挨誇。
“精妙入神。”江崎豎起大拇指，問道：“那你等會進萬魂幡嗎？還是和我一起在外麵？”
“當然和你一起啊。”穀音沒想這麼多，撫了撫衣服上的皺褶。
“哦對了，我得換身衣服。”江崎瞥見這一幕，突然想起來她身上還穿著昆侖弟子的服飾。
雖然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不是魔界，但小心些總歸沒錯。
江崎在儲物戒裡翻翻撿撿，終於翻出了一件墨藍色緞麵長袍。
這還是前兩個月，林子矜拉著她去買丹藥時，她順手花十個上品靈石買的。
於是乎，三名女子。
一紅一白一藍。
江崎默默瞥了一眼。
她們並排走在一起，真的很像人形國旗。
江崎看向一眼望不到頭的穹頂：“我們得先找到出口。”
話音落下，江崎抬手招出靈舟，三人翻身躍上。
江崎先操縱靈舟在建築底部繞了一圈。
四周牆壁全部密封完好，從材質上來看，似乎像是某種防禦力驚人的金屬。
江崎穀音兩人輪番上陣進行攻擊，可所有攻擊都如泥牛入海一般，被照單全收地吸納進去。
頓時杳無蹤跡。
“這裡我們怕是無法攻破了。”穀音搖頭：咱們上去吧。”
江崎點頭：“好。”
隨著時間推移，靈舟緩緩上升。
江崎敏感地感覺到似乎這座建築物的直徑變窄了一些。
這裡…難道是一座高塔？
不多時，三人便抵達了穹頂。
“不行。”穀音皺了皺眉：“這裡還是出不去。”
她剛剛又嘗試強行暴力破牆，可還是不能對牆體造成絲毫傷害。
江崎：“……”
完蛋了，難不成她真的要被困在這裡？
她下意識地轉了轉手上的視戒。
既然連煉虛期修為的穀音都絲毫無法破開牆壁，那就說明這裡的防禦必定強悍至極。
她雖然有很多頂階法寶，但畢竟需要靈力驅動，而她隻是個金丹期修士，效果想必會大打折扣，更何況她現在體內靈力本就被壓迫得厲害。
而那些不需要用靈力的，又幾乎都是防禦性法寶…
怎麼看怎麼像是一盤死局。
江崎穩住心神，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莫慌，莫慌。
穀音無法接受自己竟被困在了此處，勃然大怒之下，陰風大作。
此處空間裡頓時變得鬼氣森森。
江崎默默搓了搓手臂。
她不冷，就是慎得慌。
不過…
被穀音這麼一打岔，江崎倒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大一的時候，她室友每次極限操作交完作業之後，都會報複性地玩上一星期的網遊。
有一次，她的室友還盛情邀請她試玩。她不好拂了室友好意，便就跟著玩了兩天。
雖然她不怎麼感興趣，但秉著不坑朋友的原則，她倒也是仔細研究過一些基本設定。
比如說：
好像所有的攻擊都分為法術攻擊和物理攻擊……
物理攻擊…
江崎眼睛一亮。
如果所有的法術攻擊都不奏效，那是不是可以嘗試一下物理攻擊呢？
想到這裡…
江崎操控飛行法器貼近牆壁，然後拿起手中的寒鴉劍，作勢就要往牆上一砸。
“！！”穀音嚇了一跳，連忙收起鬼影，一把攔住江崎的手臂，轉而苦口婆心地勸起她道：“你彆想不開，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
“…”江崎有些好笑，但沒有解釋，反而看著穀音，故意問道：“你想通啦？”
“我早就想通了。”穀音言辭鑿鑿：“這世上就沒有跨不去的檻！”
“真這麼想？”江崎語氣懷疑。
“比金子還真！”穀音情緒高漲。
“既然這樣，那你讓我試試這個檻能不能跨過去。”見穀音情緒有所好轉，江崎也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退開。
“…欸。”穀音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江崎臉色冷靜、並不是想砸武器發泄情緒後，她低聲咕噥兩句，便也就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站在江崎身後，看她接下來的動作。
江崎手臂用力，像是砸釘子一樣，把劍尖往牆上一砸。
“哢。”
“欸，你這個攻擊也太弱了，不行的，換我來吧。”穀音準備擼袖子。
江崎恍若未聞。
她把劍移開之後，仔細盯著牆壁看了半天。
半晌。
“穀音，你快來看！”江崎語氣難掩激動。
“看什麼啊？”穀音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依言把頭湊了過來。
嗯…
還是毫發未傷嘛…
等等…
不對！！
穀音雙眼圓睜！
這…這劍尖竟然真的在牆壁上留下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痕跡！
“真的有用！”穀音興奮不已：“你是怎麼做到的？以我的修為都無法對這牆壁造成傷害。難道，你這把劍是什麼上古仙器？”
穀音嘰嘰喳喳地，激動地從江崎手中抽出寒鴉劍，珍惜異常地放在手裡把玩。
可仔細看了好幾眼之後，穀音表情有些奇怪，遲疑道：“這…這把劍品質雖然好，但頂多是對化神期以下而言…怎麼居然…”
“不是因為靈力。”見到物理攻擊確實有用，江崎心裡大石終於落下，眉眼一鬆。
“我方才沒有使用靈力攻擊，隻是依靠了劍的鋒利罷了。”
“…這樣也行？！”穀音一懵。
“要不你自己試試？”江崎衝著她努了努嘴。
穀音半信半疑地，體內鬼氣大盛。
倏地，她的指甲頓時變長，極為鋒利堅硬，和金屬無異。
下一秒，她用力把指甲往牆上一懟！
牆上果然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指甲印！
穀音：！！！！
這個方法果然有用！！
可沒過多久…
欣喜的情緒慢慢消退…
“…你有沒有想過…”穀音幽幽地：“這個方法有用是有用，但是每一次攻擊都隻能留下這麼淺的痕跡，我們要多久才能出得去啊？”
出乎她意料的，江崎臉上似乎並沒有出現憂慮之色。
反而…
有一絲隱隱的躲閃。
？？
她躲閃什麼？？
“說到這個…”江崎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我聽我媽說，你是萬鬼之王？”
“對啊。”穀音雖然不知道江崎為何說起這個，但還是下意識挺起胸膛答道。
“萬鬼之王的意思是…”江崎的語氣有些飄忽不定：“你說什麼，它們就得做什麼？”
“對啊。”穀音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她雖然上輩子活得憋屈，但是死後倒是蠻威風的。
隻要她發話，叫那些鬼們往東，它們就不敢往西！
不過，她問這個乾嘛？
穀音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個…”江崎表情真摯：“你能不能把你的鬼手下們都放出來，它們一起來接力挖洞，這樣不就很快了嗎？”
穀音：“……”
穀音：“？？？？？”
*
在江崎義正詞嚴的勸說下，穀音最終還是選擇向惡勢力低頭。
她一聲號令，萬鬼齊現！
霎時間，塔內鬼氣森森，陰風陣陣，陰寒之氣令人寒毛直豎。
眾鬼青麵獠牙，麵目猙獰，陰森可怖。
在令人魂不附體、肝膽俱裂的場景中——
眾鬼。
張·牙·舞·爪。
伸出了它們長長的指甲。
懟著牆壁。
勤勤懇懇地施起了工。
…穀音有些不忍直視。
在眾鬼任勞任怨兢兢業業地鑿了兩個時辰指甲後。
原本堅不可摧的牆壁上，陡然出現了一個可供一人出入的洞口！
外麵的夜光灑了進來。
“可以了，你們回去吧。”穀音很有萬鬼之王的威嚴。
眾鬼人性化地鬆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飛回了萬魂幡中。
…穀音敏銳地從眾鬼的神情中讀出了一絲委屈。
…
很快，三人便從牆壁上的洞口爬了出來。
她們確實是在一座高聳入雲的塔尖上。
但是，江崎這時已經沒有心思關注這座塔了。
她的全部視線都緊緊黏在了眼前令人色變的景色上——
在這裡，月亮已不再是詩人們口中吟誦的“玲瓏白玉盤”。
而是...
“…好大的月亮！”穀音目瞪口呆。
“…好紅的月亮。”江崎喃喃補充。
暗色天空裡，懸著一盤極有壓迫感的圓月。月亮離地麵如此之近，江崎有一種下一秒就要撞上去的錯覺。
而更詭異的是，那月亮竟然散發著妖異的猩紅之色，隱隱有一種不祥的凶邪之兆。
在如此有侵略性的月光下，世間一切似乎都朦朦朧朧地籠罩著一層幽紅。
良久，江崎和穀音才緩過神來。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們現在還在修仙界嗎…？
她們對視一眼，躍身降落到地麵上。
她們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處繁華的商業街。
街上行人來去匆匆。
如果…
那些生物可以算作是“人”的話——
有的，像是血脈不純長相含糊粗糙的獸人：鷹臉人身、人臉豹身、還有蛛背上映著人臉的毛茸茸蜘蛛…
有的，獸人長相則更加賞心悅目：人身蛇尾、長著九個蜥蜴頭的曼妙女子…
還有的，則像是蠻荒世界的古老戰士，身高兩米、骨骼粗壯、肌肉飽滿發達。古銅色的肌膚蘊含著驚人的爆發力。
至於其他的…
江崎隻零零星星地看見一兩個長相“正常”的“人類修士”，除了氣質有些趾高氣揚以外，身形樣貌似乎與江崎等人並無太大不同。
在這個地方，似乎有著非常嚴格的等級製度。
雖然不會有鞠躬叩拜之禮，但是地位低的人會主動為地位高的人讓路，態度極為尊敬。
從江崎的觀察來看，這裡地位最高的是那些長相正常的“人類修士”，其次是肌肉強壯的戰士，最後才是那些奇形怪狀的獸人。
江崎三人站在一旁。
時不時地，有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過來。
“他們為什麼這麼看著我們？”江崎心裡咯噔一聲。
按理來說，她們作為“社會地位最高”的那群人，應該不會有人敢這麼直愣愣地盯著她們看。
“如果這裡真的是魔界的話…”穀音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透涼：“你這個修仙者在他們眼裡，就像是黑屋子裡的月光石…”
“非常地…引人注目。”
不遠處，一個鷹臉人身的怪物正朝她們走來。
江崎詭異地讀懂了那人臉上的表情。
“穀音…那個…”江崎難得結巴。
“嗯？”
“我一直忘了問…”江崎咽了一口唾沫：“魔族…好客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