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約蘭軍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送來的時候,路德維希正在商業街上,試圖尋找一家能做法師長袍、或者類似款式衣物的服裝店。
“材質要柔軟,剪裁得寬鬆舒適,紐扣材質我不要太名貴,藍晶就行,我喜歡那顏色,當然要有刺繡花邊……我甚至不要求其他功能!”路德維希感慨,沒要求能抵抗龍炎呢。
服裝店的設計師哭喪臉:“我們賣的是普通衣服,不是多功能機甲,衣服唯一的功能就是穿!”
他們的探討被推門進來的送件員打斷了——
“夏佐·施萊格爾先生,您的錄取通知書!”專門運送紙質重要文書的送件人員非常講究效率,一眼看見目標,急急忙忙跑過來,但敬業也沒擋住八卦的熱情,“施萊格爾先生?您不就是熱搜裡那個……咳咳……三天前的新聞說您因為被退婚所以自殺了?您沒事吧?”
路德維希回應了“夏佐·施萊格爾”這個名字,轉身接過錄取通知書,微笑:“當然沒事,現在的記者太沒新聞素養了,發稿子隻求快,根本不驗證新聞真偽,值得批判。”
“您說得太對了!”送件員恍然大悟,深表同意,“您這事兒都算小謠言,他們今年還報了三次海登元帥英勇殉國呢,每次都被打臉,我就納悶兒了,臉不疼的嗎!”
門外的摩天大樓外壁上正用大投影展示著一個英俊男人的半身像,他唇邊帶著優雅又有三分高傲的微笑,燦爛的金發與深邃的藍眼相得益彰——外貌非常符合路德維希印象中“人類英雄”這種角色設定,而這也確實不是普通人,旁邊一行大字寫著“人類之光,星辰之子,不死的英雄,海登元帥”。
拿上錄取通知書,路德維希推門告辭,路過時忍不住對海登的宣傳投影點頭致敬:“中二之光。”
雖然名號中二,但實至名歸——海登元帥悍不畏死以身為盾,一個月內擊殺十八隻蟲族次級主母,將再次進犯人類星域的蟲族重新打回隔離線以外,“人類之光”、被星辰眷顧的將星、帝國最年輕的元帥再一次守衛了人類的自由領空。
——大街小巷全是這位年輕元帥的捷報宣傳畫和全息投影,路德維希“穿越”來到這個世界才幾天而已,“自己”的身份都還沒弄得太清楚,就已經連這位元帥的三圍都被迫知道了。
等在充電區的智能機械管家追上了路德維希的腳步:“先生,您還不死心?”
“法師就應該穿法袍!”路德維希不滿地摸了摸修身皮褲,“你們這裡居然真的連會做袍子的裁縫都找不到!”
“因為我們這裡,人人都向往成為傑出的機甲戰士,駕駛機甲需要練習武技和體術,穿您口中描述的那種衣物,根本不能進行大動作。”
路德維希理所當然地說:“一名法師需要冷靜睿智,怎麼可以像個大狒狒一樣手舞足蹈。”
智能機械管家的外表像一顆漂浮的雪球,它無奈地上下晃悠了一圈,說道:“先生,這個世界……沒有法師。您要去的也不是法師學院,您要去聖約蘭軍事學院入學,咱們約好的,您不能暴露異常,穿袍子去軍事學院上學您不覺得哪裡不太對嗎?”
路德維希不置可否,低頭看錄取通知書:“戰略指揮係?對不起,我不太懂星際軍事,戰略指揮係是學什麼的?”
管家沉默了一會兒,人性化地歎了口氣:“在這個時代,真正的前線指揮官都需要有極強的單兵作戰能力,比如海登元帥,因此戰將們都是機甲係出身。所以這所謂的‘戰略指揮係’隻學軍事理論,其實就是個用來收容資質不行的貴族後代、給家族保留一點顏麵的地方。聖約蘭軍事學院是帝國國立軍校,您的母親是帝國元帥之一,所以憑借她的戰功,即便您——夏佐的各項測試數據都跌破穀底,還是可以入學。”
資質,駕駛大型深空作戰機甲需要駕駛員的體能資質與精神力水平,雙項合格才能負擔機甲與外太空的壓力,路德維希“被迫”了解到,如今炙手可熱的海登元帥,便是幾百年難得一個的雙項SSS。
至於路德維希的“穿越對象”——夏佐·施萊格爾,他是雙項E。
儘管體能與精神力的水平都可以通過後天訓練提高,但先天都是E,基礎差成這樣,再提高能提到哪裡去?因為資質太差,基本注定再怎麼努力也上不去機甲,他的婚約者——另一個貴族家族天資卓越的二公子,向他提出了終止婚約。
再然後……夏佐·施萊格爾可能是承受不住,給了自己一刀,又從星河貿易大廈頂層一躍而下,一度鬨上熱搜。
隻是治安隊清場救援太快,熱搜不知道後續,而救援人員也並不知道——夏佐在跳下去之前就死了,活下來的,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路德維希。
而路德維希,是一位法師,來自一個充滿魔法與神奇生物的世界,與星際完全不同。
機械管家機警地問道:“您會去學院上學的對吧?”
“我不會一走了之的。”路德維希搖頭說,“我已經答應了以夏佐的身份繼續生活,就不會毀約,遵守契約是法師的美德。”
異世界到來的法師之魂與夏佐的機械管家,在剛接觸時便達成了這個協議。
靈魂對於普通人來說看不見摸不著,所以軀體內的靈魂換了一個,一般情況下也是發現不了的。但夏佐不是一般人,他的母親是一位元帥,夏佐自小耳濡目染,認定了自己將來一定會成為優秀的機甲戰士,作為元帥的母親也對培養兒子毫不吝嗇,她早早就把一台SSS級彆的機甲送給了夏佐——在夏佐還不到駕駛機甲的年紀時,機甲的人工智能人格,暫時充當智能機械管家,負責日常照顧夏佐。
“小白,你確定我去了學院,不會有其他人發現我?”
充當管家的機甲人格再次歎氣:“先生,我的正確名字是‘白夜霜星’。是的,您不會被發現,這世界上隻有我可以。因為我一早就是屬於夏佐的機甲,他的體內早有與我接駁用的芯片,所以我可以實時讀取他的生物信號,各項指標都在我的長期監測之下,用以評估健康狀況。也隻有我,能監測到在您到來的一瞬間,神經元信號發生了劇烈改變,你們的數值差距非常懸殊。”
“那現在呢?”
“讀不到了,您怎麼做到的,芯片上讀不到您的神經元波動,所有讀數現在看起來和夏佐的沒什麼區彆了。”
路德維希笑起來:“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法師辦不到的。”
……
路德維希如今的元帥母親不在家裡,她與那位威名赫赫的海登元帥一起,目前正在前線,所以這給了異世界來客絕佳的適應期。並且路德維希也想好了一切說辭,一旦“母親”發現端倪,他可以說自己“受到打擊太大”,才導致性格和行為舉止發生重大變化。
很合情合理,比黑魔法中的亡靈法術更容易被相信,儘管後者才是真相。
“夏佐是元帥唯一的孩子,元帥女士是一位戰功赫赫、並曾因為抵抗蟲族巢母而被巢母的毒素破壞了生育能力的戰鬥英雄,她不該麵對這樣的悲劇,這會毀了她的。”白夜霜星說,“我已經失去了夏佐,不想再失去元帥了。”
路德維希打開夏佐的衣櫃,試圖從裡麵收拾點能穿的衣服塞進行李,聽到這話,再次承諾:“你放心,我已經與你達成約定,我使用夏佐的身體,得到他的社會身份,作為回報,我會讓‘夏佐’繼續活著。”
白夜霜星:“冒昧地問一句,您在原本的世界是怎麼死的?”
“哦,那個啊。”路德維希並不感到冒犯,他甚至有些得意,“高危黑魔法實驗的一個小誤差,整個實驗室爆炸了,能量爆發意外打開了進入星界的通路,人類的肉體無法在星界存活,於是我舍棄身軀,以禁咒保護靈魂,就近撕裂空間,進入了這個世界。”
——這是一個十分符合黑法師身份的死亡方式。進入異世界的法師靈魂,非常巧地遇到了自殺的夏佐,在生命完全終止之前,法師的靈魂接管身體,亡靈魔法作用之下,生死被輕易逆轉。
白夜霜星愣了一會兒,問:“星界是什麼?您不是說,您原本的世界沒有星際嗎?”
“星界和星際是兩回事。我來自一個充滿魔法的世界,我們的大陸漂浮在虛空中央,所以沒有星際、宇宙。而星界,是我們法師對‘世界之外’的統稱,那是個魔法術語。世界之外仍有世界,所有的世界就好比一棵巨大世界樹上的眾多果實,也像無數重疊在一起的不同位麵,想要打開通道,幾乎不可能。”
路德維希其實不喜歡給人解釋這種基礎常識,這讓他感覺像是在給幼兒園小朋友解釋人為什麼要吃飯,很無聊,但這個世界實在沒有人懂魔法,他也就隻能勉強給機甲上上課了。
機甲似懂非懂,它的係統飛快運行,試圖解析所謂的魔法:“那麼,您如今仍有使用魔法的能力。”
路德維希氣勢淩人地看了一眼漂浮的雪球形機械,房間裡他隨手選出丟在一旁的衣物自動飄起,一件一件排著隊把自己疊整齊,然後落在行李箱裡,井然有序。
他回答:“魔法根植在我的靈魂裡,我存在,魔法就存在,那是我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