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
米家的打手裝成經過的路人,牽著一條鬥牛犬神色如常的慢悠悠走過,看上去就像是住在彆墅區的人,趁著這時人少出來遛狗一樣。
隻是眼睛卻借著夜色斜眼周普的大棚。
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動靜後,又抬眼朝監控的方向瞄了一眼。
這才收回視線,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繼續往前走。
老爺吩咐的是監視,所以他們幾個也不打算太過靠近。隻要能保證這段時間沒鳳家的人找過他和嚴青就好。
打手一麵想著,正打算牽著狗回去時,突然鬥牛犬便嗚咽了一聲,一下子停下腳步不再往前走。
甚至立刻往後跑,要不是自己牽著繩子,估計就讓鬥牛犬跑掉了。
“怎麼回事?!”打手有些錯愕的看著不知道在懼怕什麼的鬥牛犬,使勁兒拉了下繩子想將它拽過來,卻發現根本不行。
這才讓打手警惕,看向左右暗處。
這狗並不是寵物,而是專門訓練來用於出任務的犬。從小開始訓練,可說百裡挑一。根本不是尋常東西能嚇住的。
但看它現在這個模樣,分明是被嚇得不輕。
現在已經失控到開始撕咬繩子,試圖掙脫快速逃跑。
它這一鬨讓打手也開始不安了起來,一麵出聲試圖嗬斥住鬥牛犬,一麵卻也開始張望左右。
直到這時,打手才發現這一節的路燈……似乎比起其他地方要昏暗許多?
就連不遠處陷在暗處的小樹林,似乎也變得幽深鬼魅起來。
正當打手心裡忐忑時,一陣陰冷的風吹過脖頸,讓他一愣的瞬間,鬥牛犬也立刻發出嚎叫,也許是被嚇到極致,迸發了力量,竟一下子掙脫了繩索,瘋了一般,一路發出連聲哀叫跑掉。
打手站在那兒想追,但下一秒背脊汗毛戰栗,頭皮也一陣陣的發麻,似乎身體比他更快的感覺到了危險接近。
有什麼東西……在身後。
打手朝身後移眼,想回頭查看究竟,可渾身上下都被莫名的恐懼籠罩,讓他試了好幾次,都不敢完全看向身後。
頭就這樣微微側著,呼吸急促,又猶豫不定。
就這樣僵持了一兩分鐘後,站在打手身後的東西大約是明白了他的害怕。
無聲無息的又移過來些,乾脆主動的,將臉從打手的肩膀處伸過去,在對方猛的張大眼中,“哢。哢。”偏頭,和打手對視。
“啊……”打手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抖了起來。睜大眼慢慢的扭過頭,大喊了一聲“鬼啊!!!”,拔腿便跑。
留下紙紮人站在原處,睜著眼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跑遠。
要是打手這時敢回一下頭,便會發現紙紮人的手上還拎著個籃子,另一隻手上……抓著剛剛拔下來的草藥。
“……咦?”周普放下茶碗,扭頭朝院外看去。等了等才扭頭看向溫柳,半疑惑的開口,“師嫂,你有沒有聽到剛剛有人大叫?”
溫柳點點頭,“好像有人喊……有鬼?”
“啊?什麼有鬼啊?”嚴青從屋裡出來,恰好聽見兩人的談話,頓了頓後哼笑,“我們在這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敢亂闖?估計鬼沒有,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人卻說不定。”
周普聽了皺眉起身,“……不行,我有些不方向大棚,我現在過去看看。”
“那一起吧。”溫柳聽了也一麵起身一麵說。
不過還沒站起身便被嚴青輕按回椅子上,“小柳你就彆去了,小安和鵝寶出去買東西,你留在這兒還能等他們回來後說一聲。”
頓了頓又看向周普說,“我和師弟過去就行了。”
“是啊師嫂,你放心吧。”周普幫腔,頓了頓看向左右,將嚴青靠放在院門角落的竹子拿過來,自己拎一根後拋給嚴青一根。
挽了個劍花將竹子反背在身後,這才又開口,“怎麼說也是玄學院的人,基本功還是沒丟下的。”
嚴青一把接住周普拋過來的竹節,單手扛在肩上,頗有氣勢的衝妻子點頭。
兩人各拎了一節竹子,往那兒一站。還真有點門派宗師的派頭。
可惜溫柳見了,隻默默搖搖頭,並溫溫柔柔的捅|刀,“可是你們兩個連我都打不過。”
不過是兩個戰五渣的組合,對方隻要多上幾個圍攻,保證打得你們兩個半老頭子抱頭鼠竄。
“……”嚴青/周普。
……不是,你古武院的當然打我們像玩兒一樣啊!
不能這樣比的!
煉丹院的兩位教授,對於自己的戰五渣,表示非常理直氣壯。
好在溫柳也隻是看玩笑,而且彆墅院向來安全,便囑咐兩人小心點後,在家等沈安和蘇鴻寶回來。
周普和嚴青到了目的地,拎著竹棍直奔大棚。
“怎麼樣?少了嗎?”嚴青站在周普身邊,焦急問。
周普仔細看了好幾眼後鬆口氣,“還好,都沒少。”
嚴青聽他這樣說後,也鬆了口氣,笑著說,“虛驚一場。走走走,回去吧。”
周普點點頭,和嚴青一起往外走。
正要出門時,落後兩步的嚴青不經意的看向一旁,看見整齊碼放在貨架上的藥草後又開口,“師弟,你不是說過兩天才摘草藥嗎?”
頓了頓又說,“早知道你說一聲,我來幫你也快些嘛。”
“啊?”周普莫名,扭頭看向嚴青說,“我沒摘草藥啊。”
“?”嚴青一愣,伸手指著一旁的貨架說,“那不是嗎?”
周普順著嚴青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看見草藥已采摘了大半,整齊的擺放在那兒。
他剛才進大棚的時候,心裡隻惦記著望北冬草等物,倒是沒留意到這些。現在見了臉色頓時一變。
嚴青見他這表情,便知道這中間有什麼問題。
原本隨意拿著的竹棍現在也重新握緊了拽在手裡,並警惕的朝周圍看了看。
周普走過去,捏了點兒草藥根莖上粘著的泥土,在指腹來回碾磨後才看向嚴青開口,“土還是濕潤的。”
——這說明是剛剛才摘下來的!
就在嚴青張口想說什麼時,突然聽到大棚外傳來的細微動靜,立刻朝周普遞了個眼神。兩人捏緊了手上的竹棍,一起朝聲音傳出來處看去。
大棚內的光線比外麵暗些,所以一有人走近,人影便會清楚地投映在棚布上。
這次也不例外。
但……當周普兩人看著棚布上的影子時,兩人忍不住睜大了眼齊齊一愣。
並不約而同的看向彼此,從對方的眼裡都看出驚詫後,才又重新投向棚布。
棚布上的投影……確實是人的形狀。但……卻總有說不出的怪異感。最怪異的一點是,那人影不是正常人邁步的走法,而是……一踮一踮的!
這……簡直就跟僵屍一樣嘛!
周普和嚴青明顯想到一塊兒去了,兩人瞪著已經蹦到門口的“人影”,捏著竹子的手又緊了緊。
死死的盯著那個人影,打定主意,隻要對方一進來,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棍子打過去再說!
也不知是察覺到了危險,還是怎麼一回事。
已準備進門的“人影”突然就站在門口沒了動靜。
一動不動的,連呼吸的起伏感都沒。
讓周普兩人完全感覺不到那是個“活物”。
正當兩人疑惑時,“人影”的頭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轉了一圈,而陰風也“呼!”的一下至它周圍騰起,吹得外麵塵土至腳飛騰,還讓棚布也跟著鼓起。
嚴青正要開口,叮囑周普小心的時,突然覺得身後也不對勁。
猛的扭頭一看,赫然發現在棚布的投影下,左、右兩側,以及身後,都不知何時靜靜站立了個“人影”在那兒!
看樣子剛剛門外那隻,是用自己的方式通知了同伴!
而現在,他和周普都被困在了大棚內。
“師兄,看樣子我兩得拚命了。”周普也隨著嚴青的動作,看到了另外三隻,苦笑著對嚴青說。
嚴青和周普背靠背,警惕左右時冷聲對身後的師弟沉聲,“拚什麼命,說不定就是虛張聲勢嚇唬我們而已。”
但心裡卻在慶幸,還好沒讓妻子跟來。
周普聽了嚴青的話,苦笑著說了句“是嗎?”
即便現在隔著棚布,他也能感覺到外麵那四個人形的東西,正陰冷的盯著自己。
明明是炎熱的夏夜,可此時此刻,大棚內的溫度卻陰冷得很。
甚至一旁鐵質的貨架上,已有細小的水珠凝結,逐漸彙集成更大的水珠,懸在那兒欲滴未滴。
氣氛膠著,當一滴水滴終於受不住引力的拉扯,從高處掉落,砸在花盆邊緣發出輕微的水滴聲時!
外麵的四個東西齊齊向後180度轉了下頭,讓周普兩人心裡一凜!
——來了!
“等等!”
突然出現的聲音瞬間劃破幾近凝固的氣氛,像是灌入了新鮮的空氣讓周普和嚴青兩人得以喘息。
但當他們聽出這是蘇鴻寶的聲音後,心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鵝寶快跑!”嚴青大喊一聲,舉著竹棍便衝了出去,朝著門口那個已經因為聽見蘇鴻寶的聲音,而扭頭看向他的人影,罩頭打去!
“哎呀嚴伯伯!打錯了!”
和蘇鴻寶焦急的聲音一起傳來的,是木棍捅破紙糊物的聲響。
嚴青一呆,這才扭頭看去。等看清自己打破的是什麼後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踩了急忙跟出來的周普一腳。
周普忍住痛,和嚴青一起呆呆的看著剛剛把自己嚇得夠嗆的紙紮人,又看向明顯是急衝衝趕來的蘇鴻寶三人。
呆了一會兒後才問蘇鴻寶,“鵝寶,這是什麼東西?”
“我專門做了,來幫周伯伯你收草藥的紙紮人呀。”蘇鴻寶奔到麵前,心疼的看了看頭被打扁,紙糊也被捅破的紙紮人,趕緊解釋給兩人聽。
頓了頓又補充,“很好用的。”
“……”不僅很好用,還很嚇人有沒有!
嚴青收回竹棍,和同樣驚魂未定的周普又互看了一眼。
而被打扁頭的紙紮人委屈,“哢!”的一下扭頭看向蘇鴻寶,手指著嚴青,無聲控訴。
——他打我!
但紙紮人這一動,不僅驚得嚴青和周普差點兒抱一塊兒,就連沈安都往後跳了一步,溫柳見狀,保持著西施捧心的動作微一側身,便避開沈安,讓他“順利”的跌進田裡。
還好玄學院的人基本功都在,所以沈安除了臟了鞋襪,倒也沒什麼大礙。
溫柳見沈安沒事,便又重新看向蘇鴻寶,看看紙紮人後開口,“鵝寶,這是……怎麼回事啊?”
蘇鴻寶抓抓後腦勺,這才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頓了頓不好意思的說,“阿姨,我真的隻是想幫忙,沒想到……”
沒想到會鬨出這麼個烏龍。
“原來是這樣。”周普聽完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苦笑著開口,“我說鵝寶,下次再幫忙,你記得說一聲。啊?”
雖說童話故事裡的田螺姑娘勤勞善良又美好,每天給外出的小哥倒水做飯打掃衛生。
但放在現代……很驚悚的好不好!
而且蘇鴻寶這還不是一般的田螺姑娘,簡直就是陰間版本的啊!
不過……會動的紙紮人……這符紙也太厲害了吧?!
這讓眾人想起前幾天蘇鴻寶送給他們的見麵禮,決定回去好好收藏。
那可是寶貝啊!
“哦。我知道了。”蘇鴻寶又抓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我忘記山下沒這些東西了,在山上我們都用習慣了。”
在山上……用習慣了?
四人聽了不由產生聯想。
黑漆漆的夜裡,涼颼颼的山風吹拂,樹冠和野草發出沙沙聲,隱約間能看見在那兒慢悠悠蹦躂的紙紮人。
等發現你後,還“呼!”的一下一百八十度扭頭看過來。
……就算是玄學院的他們,也覺得很可怕有沒有?!
“哈哈。鵝寶,你們家的山上……估計沒什麼人上去吧?”沈安重新站上田坎後,乾笑著說。
話音剛落蘇鴻寶便扭頭朝他看來,一臉驚異,“咦?小安哥哥你怎麼知道?”
一邊點頭一邊說,“我們家的山上,確實沒什麼人上來。”
沈安不知該怎麼回答,又乾笑了兩聲。
彆說是彆人了,就連他們也是不會上去的。
簡直就是玄靈師現場版有沒有。
“那……鵝寶啊,它這樣了……怎麼辦?”弄清楚自己搞了個驚悚烏龍的嚴青,有些訕訕。
甚至伸手戳了下被自己打扁頭的紙紮人。
沒想到還沒碰到,紙紮人立刻朝蘇鴻寶的方向蹦了一下,躲開嚴青的手。
甚至腳下還“呼!”的一下噴出陰冷的風,卷著塵土撲到嚴青的臉上。“噴”他一臉。
似乎在說“彆碰我!”一樣。
謔,還挺傲嬌?
嚴青收回手,突然覺得紙紮人不但不恐怖,好像還有點兒……可愛?
“沒關係,等會兒我幫它重新糊好。”蘇鴻寶說。
那就好。
嚴青點點頭,扭頭看向周普笑著說,“師弟,有了它們大棚可比以前安全多了,這樣想想,剛剛被嚇一跳也挺劃算的?”
是嗎?
周普苦哈哈。
變得更安全,和變得更驚悚,好像是兩個意思吧師兄?
“這樣也好,老師,說不定明天一早藥圃裡的草藥都收完了,我們也能專心準備品丹會。”
行吧,既然連學生都這樣說了……
周普點點頭,看向蘇鴻寶說,“鵝寶,可不可以讓它們……彆那麼顯眼?”
尤其是晚上,一蹦一蹦的,很嚇人的!
蘇鴻寶想了想說,“可以,我在周圍設個屏障吧,隻要沒人擅闖就不會看見它們。”
那就太好了。
周普剛鬆口氣,便見蘇鴻寶從他和嚴青身後招手,開口說,“你們三個也過來吧。”
話一出口讓嚴青和周普齊齊扭頭朝身後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一看便嚇了一跳。
之間正對大棚正門,另一頭的棚布已被割出一條口子,而三個紙紮人,正從高到低湊在那兒,露出一隻眼透過布縫,麵無表情且眼神冰冷的瞪這這邊。
這下,剛剛沒被嚇得抱一塊兒的師兄弟,現在終於驚跳著抱在了一起。
而另一頭的三個紙紮人,艾艾唧唧後伸手指著嚴青,衝自己的主人露出指控臉。
——您保證他不打我們?!
就算是紙紮人,也要當個美美的紙紮人!
破破的就不好看了!
被打扁頭的紙紮人,立刻默默低頭,低落又委屈的小模樣,竟讓嚴青突然就心生內疚。
就連周普都默默斜眼,似在譴責他一般。
惹得嚴青沒好氣的看向他說,“乾嘛?!還不是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