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少年蠱師走遠,少女久久不願收回目光,凝望少年遠去的背影。
山穀小路上,人影往來,而山壁旁另有其他配製藥泥的身影,所有身影的五官都在變得模糊不清。
少女獨坐在山壁下,想要起身,覺得身子虛弱,可又記不得自己為何虛弱。
一如入夢之人,往往會忘卻現實,夢中隻有截取自現實的少許記憶。
說到底,她僅是一道執念。
山穀中的一幕幕不知重演過多少回,經曆了多少歲月。
不知何時,山穀外的黑暗中亮起靈光,感應到外來氣息,幻象外的禁製自行運轉。
支撐禁製運轉的靈物被汙染,運轉間斷斷續續,無法抵擋強大生靈闖入。
“嘭……”
氣浪鼓動,一頭形體巨大的白澤沉下深淵。
白澤背上有兩名女子,正是從天芒洲趕來的雲夢與姬秋。
其餘白澤、魔物和開道的屍修,此刻皆守在深淵入口外。
姬秋先行飛落到山穀前,手指向漆黑中綻開的一片佛光:“那便是蟲廟,廟中有一女子憑執念守著此廟,還請前輩勿要傷她。”
雲夢從白澤背上飛下,無視破敗禁製,徑直走進山穀內。
幻象之中,少女緩緩站起,眼神茫然地看向外邊兩名女子,慢慢戒備起來,下意識地不想容外人闖入此地。
“你們是何人?”她還能對外來者做出回應。
說著,位於幻象中心的小廟內,有一道人影閃出。
這是一名神色渾噩,佝僂著身子的女子,容貌不因歲月而變,因其軀殼算得人形法寶,如這般法寶還有不少,被虛界某一教派統稱為“琴仙兒”。
女子身上的綠裙褪色,身形踉蹡如行屍走肉,但還是堵在了小廟入口前。
雲夢打量一眼幻象中的執念,沒有回應,再端詳人形法寶,嘴裡嗤笑一聲。
“難怪殘魂沒散儘,原來是移入了這副法寶之軀中……此地禁製,應該就是姓柳的因三身川分出前世意識,那位前世覺心尊者所布置。”
姬秋緩步上前,麵向幻象中的少女,輕聲道:“你很快能再見到他,不用再留在此地。”
幻象中的少女,不知是喜是憂,愣愣地駐足原地,但廟前的琴仙兒挪步讓出了廟門。
等在邊上的雲夢麵帶冷笑,懶得與個死人說道,走向蟲廟。
這一座蟲廟遺留在大天地,因濁陰之氣阻隔,與柳風的聯係斷開多年,殘存著的佛力不多。
廟中並無神像,有個腐朽大半的木雕,依稀是少年時的柳孽障。
瞧著少年那張可憎麵孔,雲夢強忍住一巴掌拍碎木雕的衝動,掠到廟中以黃泉神木煉製的祭台前。
“得虧是糊弄住了外邊的屍修,叫他們掏空身家,不然連再祭的靈物都不夠。”
心中憤懣一句,雲夢取出大半靈物拋到祭台上。…。。
這回不用她親自出手,黃泉神木自行煉化靈物,氤氳靈光飛快變濃。
沒有再出現先前靈光衝霄的一幕,祭台上黃泉神木陡然生長出一尊人形。
雲夢與姬秋隻覺一股磅礴靈壓降下,隨即轉瞬間收斂。
再看向祭台,那裡已多出一人,不像是木身,仿佛有血有肉的活人,氣息深沉無從揣度,令人看不出修為境界。
這人黑發披肩,出塵不似凡人,與天地相合,所在之處即是天地的一部分。
他現身時是青年相貌,眼神漠然攝人,下一瞬相貌更為年輕,成了少年人,眼神也變得平和。
對視祭台上的少年,吃儘苦頭的雲夢毫不客氣地道:“既然煉成化身,後邊你自己去找玄都。”
少年模樣的柳風走下祭台,看穿此女心思,無非是還想著回虛界,借著大劫之下的機緣,試圖設法翻盤。
“憑你自己,如今兩條去虛界的路皆走不通,除非有教主出手接你。”
一句話寒了雲夢的心,柳風沒再去看此女,來到了廟門外。
目視昔日的蟲穀,以及穀中隱現的幻象,目光最終定在幻象中少女模樣的冷秋月身上,心中稍有感觸。
“何苦來哉!此事是覺心尊者沒處置妥當。”
“當初覺心意識消散之前,帶琴仙兒與冷秋月離去,而今想來他也沒能了斷此女執念。”
念及此處,他想起當年分出的另一個前世,鏡塵。
鏡塵執手陶詩雨離去,想來會補上欠陶詩雨的一場婚事,至於結果如何,不得而知。
他能感應到另一座蟲廟,依大致位置來看,多半是鏡塵與柯千柔的出生之地,桃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