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槐止住馬匹,仰頭看向陣勢上空,滿目駭然。
“所料不錯,北寧侯真在拿人血祭!”
迷陣未能完全封堵住上空,絲絲縷縷血氣自下而上,漫出陣勢。
視線中,朝霞下的陣勢之上有三裡血色,如多出了一大塊血雲。
陸瑤遙望翻滾的猩紅之色,嘶聲問道:“此等異象!阿爹,這得殺多少人?”
他們離開北疆縣,一路行來不見一個路人,此等驚人的異象,尋常百姓豈敢旁觀。
“至少萬人以上,那老匹夫絕非頭回血祭,他命不久矣,此次屠戮流民比之從前隻多不少。”陸槐內心感歎,他乾過不少傷天害理之事,可又能害了多少人命?
比起朝廷之中的王侯權貴,簡直不值一提。
“北寧侯應該在親自主持血祭,阿爹,我們現在過去?”陸瑤麵有懼色。
“他手段狠辣,但不會是瘋狗,瑤兒你就留在此地,阿爹過去一趟。”
陸槐看出女兒的狀態不妥,是被那邪魔嚇得不輕,正是內心猶懼的時候。
“阿爹,你當心些。”陸瑤一扯韁繩,驅馬隱入道路邊的沙果林內。
“駕……”
馬匹帶著陸槐疾馳而去,奔向七八裡外的大軍。
父女倆的目的是向北寧侯報信,此刻無論是等在後麵的陸瑤,還是在前急行的陸槐,二人皆未留意到,林地間一隻隻烏鴉振翅騰空而起。
三十餘隻烏鴉皆為尋常禽鳥,無一成精的精怪,很難引起修士注意。
然而,正是這些不起眼的烏鴉,它們墨黑的羽翼下,擠著一顆顆眼瞳。
若是陸瑤和陸槐父女倆能看到,必然能一眼認出,原因無他,這些眼瞳與那邪魔身上的“衍瞳”複眼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其中兩隻烏鴉的寄生複眼內,有著神秘瞳紋。
“等阿爹將事情稟報給北寧侯,多派出些三境高手過去圍殺那邪魔……”陸瑤看著阿爹奔馳而去的身影,眸中目光希冀。
可是,她下一眼再看去時,幾隻不起眼的烏鴉橫空,與她阿爹的馬匹交錯而過。
“阿爹?”
遠處,陸槐調轉馬頭,莫名離開道路,奔入沙果林內。
陸瑤心口狠狠一抽,仿佛被剮了一刀。
毫不猶豫的,她一鞭子甩在馬匹身上,策馬追趕而去。
“阿爹,阿爹……,你要去何處?”
一馬在前隱入林內,一馬急忙追趕。
道路上空無他人,妖血寶馬狂馳而過,奔向陸槐進入林地的位置。
陸瑤雙目圓睜,死死盯向林地間穿行的一人一馬,下意識地感到了不妙。
下一刻,林地間地麵下陷,一頭三品蠻蠱破開土層,口器張開足有房屋大小。
“嘭!”一聲悶響,口器合攏,陸槐連人帶馬沒入其內。
過程當中,陸槐如同夢遊般,不知反抗,任憑蠻蠱吞掉自身。
“阿爹!”
淒慘至極的哀嚎聲在道路上響起,陸瑤渾身哆嗦,大張著嘴,難以反應過來。
她無法相信,護持她一路走來的阿爹,就這樣遭了他人暗算。
“隆隆……”
泥土翻卷,蠻蠱扭身,地麵震動,可見其蠻力之大。
哀嚎聲傳到林間,許是女兒的呼喊聲喚醒了陸槐,奈何一切掙紮已是徒勞。
“瑤兒,快逃。”
蠻蠱口器內,傳出模糊不清的怒吼聲,隨即吼聲又被密集的蟲鳴聲淹沒。
林地之外的道路上,陸瑤五官扭曲,掌心爬出數十條蠱蟲,悉數鑽入身下馬匹體內。
馬匹痛苦嘶鳴,發了瘋一樣調頭狂奔而去。
陸瑤目光呆滯,扯住僵硬的一雙柔夷顫抖不止,如夢囈般反複念叨。
“怎會如此,不可能、不可能……”
她無法接受眼前事實,可理智在催促她,需儘快逃離。
離開絕門之前,飽受折磨的二叔自絕,這一趟還未完,她的阿爹,世上唯一的親人也要沒了。
一時間,陸瑤如丟了魂般,隻管以蠱蟲催逼馬匹逃奔,卻不知要逃往何處。
沙果林內,翻開的泥土處。
一老者和一女子出現在地麵上,女的披頭散發,佝僂著背,一身穿著顯得極為邋遢。
“師父,任她離開?”女子疑惑地問道。
她有些不信,自己的師父從來都是斬草除根,何時如此手軟過。
一旁的老者下半身被蠱蟲包裹,雙腿上滿是蠕動的肉芽。
“嗯?你莫非以為師父是嗜殺之人?”
“師父向來心善,不過是要個三世身蠱師補補身子,他女兒才二世身,抓她作甚?”
老者笑眯眯地看了眼自己的徒兒,心情頗佳。
這一對師徒,自是甄善仁和施月晗,甄善仁本是等著血祭完成去摘果子,沒想到中途還有送上門的好菜。
此人似是有急事要找那北寧侯,如此好的機會,以他的“衍瞳”蠱術,偷襲之下當然是手到擒來。
蠻蠱內空間內,十餘丈空間被蠱蟲淹沒,數十萬蠱蟲翻動,當中還有不少是四品介蠱。
除蠱蟲外,另有一條三境妖身角蛇,及三條成為傀儡的二境角蛇。
以陸槐堪堪入三世身的實力,加之前不久生機大失,沒有半點生還的可能。
少頃,一切塵埃落定。
“一個殘廢的三世身,體內才兩種三品異蠱,身上帶了些靈泉……,聊勝於無吧。”甄善仁舔舔嘴,一手按在蠻蠱身上,感應著內空間中的戰利品。
正是失望的時候,他一雙老眼眨了眨,嘴角又泛起笑意。
“妙哉!還有條靈蠱幼蟲,可惜認了主,隻能當補品。”
“北寧侯那邊也要開始了,徒兒,我們先換個地兒。”甄善仁滿臉是笑,朝施月晗一招手,當先走進蠻蠱口器內。
裡麵的獵物被蠱蟲分屍,要享用養料,得趁新鮮進補才好。
施月晗落後兩步,仍是憂心不已,還惦記著清雲子的那一卦。
倘若死劫成真,她這位得意洋洋的師父,下場不會比才慘死的三世蠱師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