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內女子赫然睜著一雙美目,眸光清冷,既無怨恨,亦無半點驚慌。
柳風倘若在此,不難辨認出這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正是曲家村蟲巢陣心之內的那位。
此女道號玉瓊子,乃欽天監主司,即監正玄靈子的大弟子。
眼下卻是為了成全燧皇,被她師尊給賣了。
曲家村蟲巢內的大陣,當年布置之時就有玄靈子參與,有玄靈子指點,六位四境入內不難。
她在內陣內沉睡,哪能料到被自己人給暗中鎮壓,要落得為人爐鼎的下場。
倘若是換作雙修,彼此陰陽互補,如此倒也無妨,她也正好可借此機會補全自身孤陰的缺陷。
然則周煦惜命,不容自身任何虧損,要的不是互補,而是采補。
門外老道默然不語,沒有回應自己的弟子,轉身一步,身形無影無蹤。
大車上的六名四境施了一禮後,調轉大車,連人帶車也消失在殿外。
殿門合攏,四下幽暗無光。
寒晶大床上,人身蛟尾的身影落到地麵,一個擺尾出現在血晶棺前。
透過鎮壓的大網和血晶,可見棺內是一姿容絕佳的女子,道姑穿著,正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
“你這具軀殼向死而生,養到了此番地步不易,朕不會白白叫你吃虧,這份大禮你先收下。”
燧皇周煦中指上的納物戒亮起微光,一掛血流洶湧而出,浸在血晶棺上。
此血超出凡血範疇,於黑暗中流溢出血色豪光,氣息炙熱如火,乃是他費儘周折收集來的蛟血。
比起一般的蛟血,又有不同,皆取自血脈純粹的四境妖物。
包含至陽之氣的蛟血落在血晶棺上,點滴不落,全沁入到了棺內。
“殘羹冷飯也配叫大禮?”玉瓊子眉目如畫,沒有給這位大燧皇帝好臉色。
但是落入棺內的蛟血,她也不客氣,來多少煉化多少。
大殿內死寂無聲,兩人一個立身棺外,一人仰躺在棺內。
蛟血之後,周煦接連又取出十七種至陽靈藥,與蛟血一樣,在補益陽氣之外,另有催發人性之中淫性之效。
如此多的藥物下去,莫說是尋常女子,就是心性非常人的石女也得動情。
四境蛟血,四品好藥,四境道修隻要敢煉化入體,就必然要受藥效影響。
見棺內女子麵頰嫣紅,櫻唇微張,周煦心中稍稍一鬆。
要再加些補藥時,他又心生忌憚,沒敢繼續拿藥給這位欽天監主司進補。
比起玉瓊子的修道資質,他這位大燧皇帝能稱得上是資質拙劣,說資質爛得一塌糊塗也不為過。
這身血脈也不知為何,武道順暢,其他路子都難走通。
能入七星之境,全靠廣集天下奇珍,說白了就是生生堆出來的。
周煦一掌按在血晶棺上,淡淡道:“朕已入五境,且是半蛟之身,實力如何你心中有數。朕這就放你出來,莫要不自量力。”
下一刻,大手一拉,鎮壓在血晶棺上的大網被拋到一邊。
棺蓋緩緩移動,古怪的“咯吱”聲在殿內響起。
“一副皮囊罷了,皇上若要,自無不可,隻求莫要傷我根基太甚。”女子的聲音變得輕柔嫵媚。
待棺蓋打開大半,棺內女子站起身來,道袍上下滴血不沾。
看著眼前女子迷離的眼神,周煦心知時機到了,伸手往前探出。
玉瓊子不閃不避,素手搭在對麵伸來的老手上。
二人的手掌接觸,濃鬱至極的陰氣渡入到周煦體內,頓叫其雙目內精光大亮。
“朕要的就是這至陰之氣……”
周煦麵孔上流露出享用之色,一扯自己身上的龍袍,將自身半人半妖的軀體展現而出。
他妖化的軀體往前一撲,雙手就要攬住對麵女子的腰肢。
就是他這一撲,前一眼還顯得意亂神迷的玉瓊子,回應給他的卻是一指星芒。
“噗呲……”
星芒一閃而逝,穿過燧皇周煦的脖頸,將其脖子直接抹去。
餘威不儘,徑直撞在大殿牆壁上,激得整座封印大陣亮起熾白光華。
“你敢傷朕?”
周煦的上身與腦袋僅餘薄薄一層皮連接,不見他開口,威嚴的怒喝聲響徹大殿。
他殘缺的脖頸緩緩彌合,麵無表情地給自己換上一身龍袍。
下一瞬,其身形一閃,如一頭人形猛獸般衝出。
“砰”的一聲悶響,尺許距離,一撞之威被一堵無形牆壁擋下,蕩開的氣浪洶湧向四麵八方。
“轟隆……”
大殿陣勢再難以阻隔,所有門窗化作齏粉。
殿外的夜色下,道道身影悄然到來。
來人包括監正外,另有三位五境到場,餘下十二位皆為四境。
玄靈子到來的同時,七張金色符籙脫手而去,分彆落在大殿一角,於陣勢之外再添一層封印,阻隔下殿內所有動靜。
十六人凝目看去,就見殿內同樣鋪開了一座陣法。
此陣以散開的血晶為陣石,籠罩的範圍僅僅丈許,卻能抵擋住蛟血五境的半妖,也就是他們大燧的皇帝。
照此情況看來,玉瓊子是將她容身的血晶棺早就給煉成了陣法,隨時可展開。
而此刻被陣勢守護在內的玉瓊子,其身軀自頭部至腳下,先後亮起七團星輝旋渦,首尾相連,組成七星陣勢,竟是就地修成了七星之境。
看到這一幕的殿外十六人,神色間無太大反應,但內心都不禁為此女的資質和手段驚歎。
儘管他們看出其破境有缺陷,可確是實打實的五境中人。
“嘭、嘭嘭……”殿內蕩開圈圈氣浪。
燧皇周煦一手持寶劍,一手捏道決,周身星輝朦朧,種種道術和劍法衝擊在血晶陣上。
鋪展在地的血晶,一塊塊崩裂,顯然是難以承受他的攻勢。
然而,血晶陣內的女子已在收斂星輝入體,嫣紅的麵色恢複為先前的清冷之色。
燧皇周煦忽地收手而立,搖了搖頭,又是一聲長歎。
“是朕失禮了,下去吧。”
話音落下,他閃身出現在大殿的側門前,極力遮掩臉上的凶戾之色,其耳畔低語聲始終未曾停息過,令他險些失態發狂。
“你這皇帝當得窩囊,連個女子都拿不下,還不依我傳你的秘法活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