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破身份,甄善仁以“虹雲”幻象所化麻臉老者,神色間不見慌亂之色。
“清雲子,你自己修行不到家,沒給老夫算出那人下落,還有臉來尋老夫收屍?”
“貧道的修行到不到家,馬上就會見分曉。”
聲音落下,水麵上顯現的老乞丐麵容散去,藍色符籙溶於水內不見。
“你本體既然已到,何不現身一見?”甄善仁低聲喝問。
黃昏下黃嬋齊鳴,除了蟬鳴聲,無其他任何異響,更無人回應甄善仁。
一聲冷哼,甄善仁麵部、手臂、腦後,一顆顆複眼鑽出,掃視四麵八方。
視野擴大,附近見不到一個人影。
但下一刻,他手臂上的複眼掙動,猛地仰頭。
麵部九眼凝視,遠處的空中有四頭飛禽穿梭,體型大過兩丈,是精怪無疑。
“北寧侯在驅使精怪跟蹤老夫?”甄善仁心中一沉,看出那四頭精怪是軍伍養的隨軍精怪。
由於距離太遠,以“衍瞳”的視野,卻是看不到細節,未能發覺精怪身上寄生的複眼。
令他意外的是,逃離之時所有與他目光交彙之人,儘皆中了幻術,又是如何及時醒來,還派出精怪跟蹤的。
“先離開此地為妙。”
甄善仁口頭上不信清雲子,內心自是有些打鼓。
除了算那小子的下落之外,他先後多次找清雲子算卦,結果都是算得八九不離十。
丈許範圍波動,如展開了一卷透白畫卷,而甄善仁如畫中人般,融入到沙林景象內。
就在他大半截身子消失不見時,後方的村子內,兩名老僧自一戶農院內走來。
不知何時,村內沒了動靜,村道上也不見一個村民。
兩僧行走間一步七八丈,麵部齊齊妖化,獸毛倒豎。
“紅蓮寺的妖僧!”
甄善仁眉頭大皺,這時身側的水渠汩汩作響。
不用側目去看,複眼視野內,水渠上遊躥下密集遊魚,數千條之多。
定睛細看,又哪裡是什麼魚,而是一張張符籙。
後有妖僧到來,一旁有道士符籙逼近,頭上還有隨軍精怪監視,定然就是北寧侯來了。
甄善仁一腳跺地,施展“水蟾”禦水蠱術。
“哢、哢哢……”十餘丈水渠冰封。
冰凍剛起,“轟隆”一聲,碎冰四濺,近處水渠連帶兩旁土層崩潰,整個被符籙炸飛上天。
條條遊魚亮起火光,竄向甄善仁所化麻臉老者。
“虹雲”蠱術施展,畫卷般的景象擴大,甄善仁顯露在外的小半截身子徹底不見。
“轟、轟……”
火符炸裂,數千張符籙紛飛,火焰眨眼間蔓延數十丈方圓。
翻滾的烈焰邊緣,一模糊身影甩開被點燃的衣袍。
不等他再次隱匿,腳下三丈土層下塌,一頭三品蠻蠱大張著口器吞噬而上。
蟲鳴聲中,兩頭三品兵蠱自蠻蠱內空間衝出,一左一右掃向模糊身影。
兩頭兵蠱之後,黑潮噴湧而上,數十萬蠱蟲鋪撒,將甄善仁能遁走的方位徹底封鎖。
“哢、哢。”兩聲撞響,冰層擋住兩頭兵蠱。
甄善仁隱匿的身形被蠱群逼出,麵色森冷,心口處黑色狂湧,放出自己的蠱群。
在鏡湖內損失大部分蠱蟲,餘下三十餘萬蠱蟲,倒是和這位偷襲他的三世身蠱師差不多。
三十萬對三十萬,沙林內百餘丈範圍內,立時被密集的蠱蟲擠滿。
火浪翻滾,毒霧湧動,地上、天上、林木上,到處是蠱蟲,雙方蠱蟲互噬。
其間,還有千餘符籙化作紙鶴,緊追向那道暴退的甄善仁。
“嗡嗡……”兩名老僧到來,道道印法橫推。
複眼視野中,兩僧背脊上佛蓮盛開,狀若瘋虎,印法連綿不斷。
眼下才是四名三境聯手,但四人皆是三境中的強手。
符籙在後緊追不舍,兵蠱一上一下追擊,印法裹挾佛火推來。
“老夫縱是重傷在身,又豈是你等能收拾的。”
甄善仁口中怒吼,恢複為本來麵貌,頭生獨角,頸生彩鱗,身上一顆顆複眼齊齊眨動。
一聲砸響,屬於他的兵蠱衝出心臟內空間,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
二十餘丈蟲體落地,蟲翅掀開濃烈毒氣,蟲足如根根巨木橫掃而出。
甄善仁將大半身子縮入蟲腔,以兵蠱擋下四人攻勢。
兵蠱剛升空,雷音炸響,三十餘支三品法箭射來。
每一支法箭皆對準了蟲體表麵的裂口,這隻四品兵蠱傷勢未愈,傷口成了法箭的靶子。
“噗呲、噗呲……”蟲體傷口上血肉炸裂。
甄善仁複眼掃視,更遠處,近五十騎飛馳,放箭的就是那些人當中的校尉。
還未逼近,馬背上殘影亂閃,六名身著甲兵的千總狂奔向這邊。
另有一青年模樣的蠱師,也是三世身,身形投入一片黑幕,飛快移動。
再看近處,兩條瘋狗妖僧之外,一身著日紋袍的三世蠱師自蠻蠱口器內走出,右側林木間一身披法袍的道人隱現,也是日紋袍。
如此算下來,兩僧一道兩蠱師,加之六名千總,就是十一位三境。
這些三境來人,兩妖僧緊閉雙目,靠妖化後的五感在出手,其餘三境的頭上各纏著一條繪滿符文的布條,當是出自道士手筆。
甄善仁的目光越過十一名圍攻來的三境,看向了後麵的兩人,一個是北寧侯,一個是侯府世子。
那對父子不緊不慢,似乎並不急著出手,竟是嘴角含笑,像是在看他甄善仁的笑話。
“混賬,死在老夫手裡的三境不知凡幾。”
“先叫你等死上一大半,倒是要看看,今日你們何人能留下老夫。”
甄善仁老臉上殺機大盛,這幫人忌憚他的衍瞳,封住了視野。
可封住視野又能如何,他最拿手的就是幻術。
心中一發狠,甄善仁體表血肉皸裂,轉眼成了血人。
“虹雲”異蠱被老妖打成渣,他全靠被異蠱改造的肉身在施展此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