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自己肉身無礙,腦子也暫時沒犯迷糊後,抬手施展出一手火行道術,前方殘餘不多的死囚屍身被五色烈火覆蓋。
穿過火浪,玉真子徑直走向近處那塊藥田。
……
同是這一夜,大燧邊境之外,接近梁國的野地內。
一條溪流順著下沉的地勢而下,流向凹地深處。
而溪流上空不到三丈的半空,一片蜃景如水波動蕩,那是一座桃樹滿山的山村。
同樣是死後執念所化,有人心係宗門,也有人留戀一個毫不起眼的村莊。
畫麵中雞鴨犬牛,稚童村婦……身影往來,山村昔日景象一一重現。
大燧這邊正是子夜時分,蜃景內,卻是豔陽高照。
桃溪前落花遍地,數名稚童撥弄著溪水,不遠處,幾名婦人正在水中浣衣。
此時的村路上,往來的村民間,前前後後多出四十來名外人。
來人有赤月教半妖,有泥薩道道人,有身子裹在群蠱之內的蛻仙宗長老,還有不知身份的乾瘦僧人。
秘境一出,自是會被各大修士勢力盯上。
這些來自大燧的闖入者,趁著深夜入此秘境,相互提防,分散在山村的各處。
此地就如真正的幻象,他們僅僅是看客,村民仿佛看不到他們,也觸碰不到他們。
四十餘外來之人當中,一身著紫衣的青年麵色煩躁。
“小天地依托大天地而存,總該有路通往那邊才是,為何本少就是找不出……”
“一群鄉巴佬,小爺豈能甘心留在燧國,需得儘快回去。”
其他闖入秘境的修士是為機緣,是為可能存在的好處,他陶廣慶則是為尋路回陰玥皇朝。
到大燧有了一段時日,照他推測,大燧這邊和陰玥皇朝應當是挨在一起的。
秘境出現,多半是恰好夾在兩邊中間,被擠了出來。
他從陰玥皇朝走到燧國,加之秘境出現,想來挨在一起的兩邊是在靠攏。
“不是我老家那邊有大人物在謀劃,就是這邊有人動手,亦或兩邊都有變故。”
陶廣慶心知尋到通路的機會微乎其微,又瞧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左袖,內心愈發憤懣。
錯過秘境這條路子,他在燧國待下去,還不知何年何月能回老家。
真有大人物謀劃,短則數年,長則百年都有可能,那幫老不死的陰險,耐性也好,可他沒耐性久等。
與其他燧國修士拉開距離,陶廣慶來到了村頭。
往村外看去,不出三裡地就是一片混沌景象,灰蒙蒙的。
作為陰玥皇朝的二等子民,這點見識還是有的,如此情況是這處小天地腐朽大半,不久後即將崩潰。
但這外人看來的不久,如無意外,起碼也得是上百年。
陶廣慶正要往村外的小路上走,嘴裡“咦”的一聲,陡然看向村頭東麵的一株老桃樹。
“嗯?那禿驢木雕……”
樹下坐著一少女,長發及腰,依在一木雕身上,翹首村外似等著良人歸來。
陶廣慶沒有多看那名少女,反正隻是幻象罷了。
他看的是那具僧人木雕,清秀少年模樣,嘴角含笑,神態寧靜。
陶廣慶下意識地破口大罵,那少年僧人叫他有些眼熟,前不久才斬了他一臂。
“娘的,有七八分像。”
他嘴裡罵咧著,以為自己眼花了,有些不信地快步走到近前。
老樹之下,桃花瓣瓣,如雨落地。
一丈之隔,木雕的五官清晰可見,陶廣慶臉色越陰沉,越看越覺得像,與那斬他一臂的鄉巴佬確實有七八分相像。
就在此時,被他當作幻象的少女扭過頭來,開口了。
“外鄉人,你見過我石頭哥麼?”少女手指木雕。
陶廣慶聞聲一驚,秘境大半腐朽,還有活口的秘境很是少見,他為三境武夫,對氣血和生機極為敏感。
不用多感應,他可以斷定眼前空無一物,身後的村莊、村民,及眼前老桃樹下的少女,一切皆為幻象。
“其餘村民對我等闖入者視若無睹,唯獨她與我搭話!莫非她是此間主人隕落後執念所在?”
穩定心神,陶廣慶沒有多遲疑,想著從此女口中獲知出路。
“沒見過!你石頭哥本名為何?他若是在外頭闖出了些聲名,在下說不得聽說過。”
說是如此說,但陶廣慶心中清楚。
生在當代的他,與此間小天地主人隔著數千年,並非同一時代之人。
見過是不可能見過,若是那人聲名太大,在當年是個大人物,那史書中就必會有所記載。
“我石頭哥全名方玉,他被個老和尚騙走了……明明與我有了婚約,他還去當和尚,都怪那老和尚。”
“挨千刀的,他說石頭哥與佛有緣,石頭哥還真信了……”
“方玉?”
少女絮絮叨叨,陶廣慶心中思忖,還真沒聽過,書中也無記載。
“他既是入了佛門,總有個法號,姑娘你說說他法號為何?”
“我記得,叫鏡塵。”少女歪頭回應道。
聽到鏡塵二字,陶廣慶正要搖頭,可猛地想到了什麼,似乎聽哪位長輩提起過。
奈何他當時年幼貪玩,哪會聽長輩之間的廢話,但時隔數千年,還能被當代人提及,必定是在漫漫光陰中留下過聲名的人物。
當然,亦有可能是當代有僧人也用此法號。
“你也沒聽說過他麼?我這就出村,尋他回來與我成親。”這時,樹下傳來少女的抽泣聲。
陶廣慶定定看了眼木雕,又細看向樹下垂淚的少女,此女是個還沒張開的美人胚子。
許是因這木雕與傷他的鄉巴佬相像,這位陶家大少難改惡習,隨口打趣道:“你石頭哥都成佛門禿驢了,如何與你成親?”
“不如你告知我離開的路,在下出去幫你尋他,逼他還俗。”
被他這話一激,少女的抽泣聲變成了大哭聲,引來其他闖入此間的大燧修士。
村道上道道殘影奔掠,人影晃動,霎時就有近三十人來到村頭。
見著紫衣青年在與樹下少女言談,還惹哭了對方,眾人頓時麵色劇變。
此秘境內縱是沒有活物,但豈能如此胡來,稍有意外,今日此地可能一個都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