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後車廂的裂口看去,那金色巨人形如傳說中的羅漢,令人難以揣測。
然而強大如斯的存在,竟倒在地上,狼狽掙紮。
下一眼再看去,羅漢軀體自下往上爬滿赤色,仿佛被無數條赤色線條穿透身子。
在赤色線條之內,隱約可見金漆般的佛力,是這股佛力侵入了羅漢體內。
“出手之人也是佛道修士!”周煦一陣膽寒,生出惶恐之心。
他修了耳畔低語聲所傳的秘法後,對佛修本能地厭惡,同時也對強大佛修感到畏懼。
這一刻,不止周煦一人看在眼裡,在場兩國將士、修士,無不為之內心震撼。
車廂外的車轅上,呂虯和澹台忠兩位五境對視一眼,眼中難掩驚駭之色。
“這般程度的氣機,絕不止高出我們一境!我在古籍中看過些許記載,六佛根開神泉靈識,可修成金剛法相。”
“這人修的像是羅漢法相,有可能是六境之上的七境……連如此強者也不敵出手之人。”
“不管如何,那出手之人似乎也不想此羅漢法相過來,這是好事。”
二人身為手握重權的五境,天下古籍殘卷看過不知多少,但也隻能憑借經驗猜測。
“轟……”
羅漢法相每往外掙脫一分,邊境大地都為之震動。
法相看似並非血肉之軀,但其內佛力極為磅礴。
憤怒之下,探入大燧的兩臂猛地抓地,支撐身子,竭力將頭部送入這邊。
巨響聲中,兩個長達數百丈的深坑在一雙金色手掌下形成。
就在法相眉心進入此方天地的瞬間,一道金光脫離而出,是一壯年模樣的半妖僧人。
下一刻,三百丈法相之軀被赤色火線擠滿,砰然碎裂,散為漫空金光。
“噗”的一聲,曇月尊主口中吐出金色血液。
法相乃是他金身所化,糅合了其部分骨身、陰神、舍利子,就這般被人毀去,重修必將耗費不小。
“今日一彆,他日本尊必會尋你,木雕內的舍利子且先放在你手裡。”
以曇月的眼力,哪裡看不出出手之人境界低微,全憑佛力在支撐。
先前他還誤解是木雕本身威能,眼下卻是有了明悟,木雕內當有另一方小天地,而佛力源於舍利子。
唯一令他不解的是,一個境界低微之人,如何讓這般強大的佛力受其調用。
對比他的佛力,此佛力簡直如同質變,一如四佛根麵對他一樣。
以他的靈識來感應,實則也無法揣測佛力的主人生前到底是何境界。
“轟隆……”
在兩邊過萬人恐懼的目光下,金雷炸響,金光衝霄而上,終究還是被此人過來了。
這道金光之後,秘境崩毀,一猶若被金漆包裹的腐朽雕像隨之現身。
伴隨雕像一起飛出的,還有一方三十丈方圓的黑土,上麵是一株枯死的老桃樹。
不出所料的話,正是此雕像打碎了羅漢法相。
星輝車輦上,性子冷淡的兩女,也不禁又驚又駭,她們不認為還有前輩活在木雕內空間中。
如此一來,出手之人隻能是那柳風。
此刻,如她們所想一樣的還有一人,無提。
見到被裹成金色的木雕,無提沒有一絲一毫遲疑,胸膛上白光一閃,白骨蓮台帶著蒼陀廟傳承飛出。
緊接著其體內餘下所有舍利子化開,甚至佛蓮內的蓮子也化去一半。
無提拿出了自身最大的遁速,一閃自原地消失。
這邊,木雕看了眼遁走的壯年半妖,絕不能容此人活著離開,否則他日後難免劫難。
這木雕內自是柳風本體,空有鏡塵舍利子的佛力,但僅憑手中的佛門功法,他想不到滅絕對方的手段。
“蓬蓬……”腳下黑土崩潰,老桃樹被焚為灰燼,僅餘巴掌大的一截血色木芯。
收起木芯後,目光一轉,柳風隨手一印按出。
一道拖動兩重疊影的印法從天而降,大地上多出一個深過兩百丈深坑,正是無提原本立身之處。
佛力浩蕩,餘波宣泄向四麵八方,
儘管無提拋出了蒼陀廟傳承,且不惜折損修為第一時間遁走,還是被餘波卷中,身形如破麻袋一樣被掃飛出去。
其渾身如被千根針刺貫穿,遍體血肉,乃至骨身都似要分崩離析。
“我佛慈悲。”無提七竅出血,眼神漠然,拖著殘軀繼續遁行。
回身倉促一瞥間,那位柳施主沒有出第二招的意思,收走蒼陀廟傳承後,追趕向了陰玥皇朝來人。
“《陀生經》第五層內有對付真靈的渡生經,望柳施主鏟除此大害。”
無提看著兩道直入高天的身影,口中喃喃,心中無半分常人該有的仇恨。
弱肉強食,眼下柳施主比他強,合該取他傳承。
待柳施主機緣一去,跌回原形,來日他養好傷,自會去設法奪回來。
轉眼,夜空之上被赤色和金色染出千餘丈,左邊是漫空金雷,右邊是熊熊赤色佛火。
“轟、轟轟……”高空中一團團赤色佛火墜落而下,大地上被炸出一個個深坑。
到了此刻,稍有眼力之人也看出了些門道,那施展佛火之人,似乎無法完全控製自身佛力。
兩國過萬人奔逃,陣型拉開,退出五裡之後還不敢停留。
鐵騎前方,戰車內的燧皇雙拳緊握。
他手握大權,大隧之內天才地寶任他取用,近千萬大軍任他調用。
可此時此刻,他麵對上頭兩位的交戰,如其他螻蟻般逃竄,一股強烈的不甘之感因此而生。
周煦陰沉著臉,麵部紅毛暴漲,胸膛和雙臂上也開始生出紅毛。
紅毛如他的血肉延伸,根根如活物在擺動,而其耳畔的低語聲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不出十年,兩邊終有完全合攏的一日。”
“碰上陰玥皇朝,你這大燧也就相當於對麵一郡之地,到時候哪還有你的皇位。”
“這天下必將不保,你定會淪為亡國之君……”
“閉嘴。”周煦忍無可忍,怒聲低吼。
他心知肚明,事實如這邪魔所說,區區十年他的大燧就要不保,甚至有可能無需十年。
“老爺,有何吩咐?”車廂外傳來呂虯的聲音。
周煦盤坐車廂內,雙目中血光大放,心中一時間冒出無數殘忍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