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內心的猜測不禁更深了一分，憶起秘境內執念所化幻象，那位在村頭樹下苦等的少女，也許真在老桃樹內留了後手。
“緣法、緣法……既然碰上，給她罷了。”
佛力加持，一臂橫掃，七八丈山體崩開，柳風神色平靜地走出。
看了眼濃妝女子，他不再多言，甩手將袖中木芯拋了過去。
隨即原地殘影一閃，身形直掠向海岸。
月色下的山道上，陶詩雨一手拿著血色木芯，看著柳風遠去的背影，麵露詫異之色。
“我不過是打算先嚇唬嚇唬他，再拿些好處與他換，沒想到他白給。”
“這人盯著我看，現在將此等機緣白送我？難道是相中了我的美色。”
她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這人連她名字都不問，看向她的目光也極為冷淡，擺明了是不想跟她扯上乾係。
“怪人！”陶詩雨收起木芯，想不通索性不想。
認準陶廣慶逃離的方位後，她落身到法器上，遁空而去。
……
夜色漸深，落鏡山外，近海。
上空蜃景早已不見，血潮由十餘裡擴散到六七十裡。
海麵上波濤洶湧，光是能看到的妖物就不下千頭，海麵下還不知有多少。
各類奇形怪狀的水族妖物彼此殘殺，紅著眼吞噬海水內的妖血。
不修道門功法，隻修妖身的野蠻妖物，也大多開了靈智，明知道有人族在旁撿便宜，但它們還是不管不顧地殺戮，不想因人族分心。
碰到擋道的人，頂多也就順手滅掉。
“呱……”鴉妖貼著海麵劃空而過，張嘴吸納浮屍內的殘餘精血。
如此撿漏，它也吃了個半飽。
而在它背上的半妖少女，對他人殘羹不感興趣，煉出海水內妖血的同時，還會抽空對其他三境妖物下黑手。
眼下水族妖物彼此拚鬥，總有落敗負傷的三境，這就是她下手的目標。
此時此刻，如她一樣趁機下黑手的大有人在。
如三長老的兩具分身，柳風叫她當心些的計常思，及那垂涎她血脈的裴良，皆在大撈好處。
與其他水族妖物不同的是，她在吸收部分妖血後，體內血脈沸騰，麵部白鱗也泛起紫色。
喬貝臉上有些恍惚之色，她得到的好處比其他水族更多。
同樣是煉化妖血，其他水族隻壯大修為和妖身，她竟是連自身血脈都有所受益。
“墨瞳，我要下海尋覓妖血源頭，沒法護你，你自己到海岸邊撿些漏。”
喬貝踩了踩腳下的鴉妖，說完一躍而下，鑽入水中後幾個眨眼就沒了人影。
她在跟隨柳風之前，本就是常年待在沽江內，說起來也屬於水族，在海水內比在陸地上更為靈活。
墨瞳眨巴著眼，一下子慌了神，生恐被哪頭三境妖物給順便一口吞了。
雙翅一振，妖身騰空而上，向著海岸邊飛去。
相隔數十丈外的海水下，一團臃腫肉團浮動，渾身掛滿一張張血盆大口，瘋狂吸納著海水中的妖血。
有水族妖物接近搶食，轉眼就會被此人一身殘缺妖物撕碎。
“妖血已散入海水之中，這小雜種下去作甚！”臃腫肉團中心是一俊美青年，裴良。
較之三年前，他表象略有變化，雙瞳漆黑不見一絲眼白。
有撲到近前的水族妖物，對視上他這雙眼，瞬間視野發黑。
如今，他體內三種異蠱皆蛻皮一次，第四異蠱是特意向白長老求來的“夜瞳”。
這“夜瞳”除了亂人視野外，最關鍵的是能窺破幻境，品階越高，所能窺破的幻境越複雜。
選種此蠱，是忌憚柳風，不想哪一日死在柳風手裡。
“穆師兄，我們要不跟下去看看，那小東西血脈不一般，許能給我們尋到些機緣。”裴良轉向下方水體內的一人。
那人遍體雷紋、赤紋交雜，正是穆昊。
叫裴良有些無語的是，穆昊的第四異蠱也選種了瞳術異蠱，乃是“重瞳”。
“重瞳”到三品，除了窺破幻象，宿主洞察力大增，還可分出子蠱擴大視野，但是並無致人幻象的能耐。
兩人皆在柳風手裡吃過虧，三年間柳風連老輩嫡係都宰了好幾個，他們不心生忌憚才是怪事。
好在是柳風不曾上門挑戰他們，一旦全力交手，難保還能像三年前一樣全身而退。
穆昊點點頭，有“雨鮫”異蠱在身，他在海中的身法不比真正的水族差多少。
層層水幕蕩開，將自己和裴良裹入其中，二人一起墜向海底。
此處近海水深約莫百餘丈，兩人有壯大肉身的異蠱在，闖下去並不會覺得水體重壓難以承受。
“汩汩……”
深水之下，海底光線昏暗。
喬貝全力下沉，周遭大量帶狀水草密布，如一片水下密林。
再往下是堆積如山的帶殼水族，有活的，也有死後留下空殼的，活的多是些成精不久的弱小精怪。
上麵廝殺慘烈，這些小精怪隻敢在下麵撿些殘羹。
下到海底，身處水草中間，此地妖血稀薄遠不如上麵，卻叫她體內血脈感應強烈。
冥冥中，她察覺海底之下，另有妖血要上來。
循著感應，喬貝片刻間來到海底峽穀，在一處海溝前頓住身形。
下方條條裂口狹隘，深不見底，以她的身子難以繼續下潛。
她細細感應時，腳下一抹紫影一竄而上，快到她難以反應過來，如活物般擠入她的口鼻內。
“妖血！好濃的血脈，還是蛇蛟之屬。”喬貝雙眼瞪大，隻感覺是這股妖血像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一樣。
令她驚奇的是，此血脈中，有部分與她同源。
“砰、砰砰……”
喬貝心口震動，妖血帶動之下心臟狂跳，麵部飛快爬滿紫鱗，十指尖爪瘋長，頭上一雙犄角也隱約透出紫光。
一股攝人的氣息散開，附近弱小水族，霎時如受到驚嚇般紛紛逃散。
“海底之下有我的同族……下麵難道另有一方天地？又為何要送出妖血？”
喬貝內心大感驚奇，下方海溝裂口處，第二抹紫影一閃而來。
這次有了準備，她沒有吞下這一股拇指粗的妖血，而是取出一個玉瓶收起。
此妖血內不差日精月華，且生機渾厚，正適合當家的養王蠱，隻是分量太少了些。
柳風閉關期間，不曾帶她外出與人廝殺，她吃了三年白食，這一份妖血想來也足夠抵她的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