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臉上滿是皺紋，笑容和善，模樣秀氣的小和尚，眼神漠然。
一老一小，視旁人如無物，就這般坐在柳風近前，直勾勾地注視著他。
此時此刻，柳風仿佛被單獨隔絕出來，同行的五人對此一無所覺。
他所見的這位將死九佛根，恐怕是被三位法王遠遠低估了，絕非尋常九境，而他對九佛根壓根就不了解。
“前輩，可是有事？”柳風看著兩僧，試探著開口。
一尺之隔，小和尚漠然神色忽地一變，接著又是數變，如同好幾個人在飛快調換。
同一個人，卻似好幾個人站在麵前，有人細看向他，有人掐指推衍，還有人抬手畫出一麵圓鏡。
隻是很快，小和尚便麵色痛苦，種種變化的神色散去，轉眼又恢複漠然之色。
對比之下老和尚正常許多，可他的話叫柳風不由怔住。
“也無甚大事，就是歸還道友寄放在老衲這裡的兩樣老物件。”
“順便向道友要點燈油，煉油的油料，老衲手裡正好就有。”
老和尚說著摸出一個葫蘆，拔出塞子後，裡頭一團團靈光飛出。
靈光色澤不一，琉璃色，月色，星光之色，儘管與柳風所知的元神和陰神有些不同，但他可以肯定這些都是修士的靈性所在。
無聲無息間，柳風眉心綻開一圈佛光，佛光深處隱約有燈影搖曳。
十二團靈光消失在佛光中，而靈海之內，柳風佛門陰神看到守在他真靈旁的佛燈燈油變厚，分出了一縷燈油來。
“此寶果然有器靈，都會與人做買賣的！”柳風心中驚疑不定。
山洞內，一縷幽黑之色的燈油出現，小和尚毫不客氣地奪走大半，餘下小半才輪到老和尚收走。
柳風沒看錯的話，小和尚才是分身，與本體並非一心，還壓過了本體。
看到這裡，他想到自身，有朝一日，此種事也可能出現在他身上！
對麵，老和尚明顯是習以為常，不見半點怒色，從懷中摸出一疊起的袈裟。
袈裟散開，兩樣仿佛蠟封的物件映入柳風眼簾，一眼球大的白珠子，一枚帶有血紋的黑色丹藥。
“拿去吧，兩樣東西老衲隻保管，從未動過。”老和尚笑看向柳風的妖化麵孔，眼內流露出些許追憶之色，似看到了故人。
柳風皺眉取過兩物，照這老僧所言，兩樣東西是他前世所留，且很可能是鏡塵。
老僧九境老朽之軀，若說是與鏡塵同一個時代之人，活到當下也不足為奇，但應當不可能是靜羽的同輩，因九境也不可能活過如此久遠的歲月。
“如何用？”柳風掌中，兩物看上去就是兩顆蠟丸，一個包著白色的珠子，一個包著丹藥，如同凡物無一絲異象顯露。
麵前小和尚已轉身走向山洞出口，老和尚也站起身來。
“捏開蠟封吞下即可，白的是你為自己所留，丹藥則是給她的。”
“且先走一步，來日有緣再會。”
話音落下，一老一小向洞外行去。
順著老僧所指，柳風目光落在了淨靈小尼姑身上，眼下此女還望著火堆旁，在她眼裡似乎那裡還有著一老一小兩僧。
“看來，小尼姑前世與鏡塵走得近，畢竟是她師兄轉世之人。”
看著小尼姑幾年不見長的身子，柳風心有明悟，猜到了丹藥的用處。
不及多想，他察覺小尼姑看向自己，小手抓在了他的衣袖上，一陣恍惚感隨即襲來。
此刻，洞內火光搖曳。
小尼姑淨靈一手抓著柳風的衣袖，一手指著火堆，驚叫道：“沒了，兩個和尚如何走的？連煮好的粥也給端走！”
在她身旁，柳風還是低垂著頭，無任何異樣，而時間隻過去了三息。
不隻是她，三位法王，陶詩雨，在場五人眼中的柳風都無半點不對勁之處，幾人此時皆在看山洞內僅剩的火堆。
柳風從雙目微閉，再到睜眼抬頭，內心又是一陣驚奇。
前一刻在看淨靈，是在夢中看，這一刻睜眼才是真正在看，佛眼通也隨之恢複如常。
久違一笑，他側目一眼洞口還在的氣息，將一枚蠟封的丹藥塞到了小尼姑手裡。
淨靈正嘀咕著粥，先是回頭疑惑地打量柳風，接著看向自己手中的丹藥，頓時眼裡一亮，猜到了什麼。
近旁三位法王，禪藍、禪玉、妙韻，三雙眼凝視淨靈手中蠟封的丹藥。
薄薄一層蠟封，他們居然無法看破。
“哢嚓”一聲，小尼姑試著捏開了蠟封，其內丹藥上血紋瞬間亮起，如條條血脈鼓動。
僅是溢散出的藥香沾身，在場六人就覺肉身連帶真靈都得了大補。
小尼姑哪還猶豫，張嘴就是一口。
然而她咧開的嘴唇，頓在手掌半寸之上，被一股無形之力隔絕，挪動手掌都無法做到。
“你要搶我？”小尼姑扭頭，怒視不遠處的俊逸少年人。
“來曆不明之物，幫你探明後再吃不遲。”
半丈之隔，禪玉法王與淨靈對視，神色間淡然無比，右手食指微微一動，一股佛力卷出。
左右兩邊，禪藍法王盤坐不語，無半點插手的意思，看似對淨靈親近的妙韻法王，也隻是淡笑著旁觀。
見此，柳風心中暗歎。
如他想的一樣，這三個輪轉教法王是奔著好處來的，出手帶他出墨麒麟一族如此，去蟲淵救出淨靈亦是如此，因淨靈也是與鏡塵有因果之人。
一旦有了叫輪轉教法王都眼紅的好處，本來麵目就暴露了出來。
“不勞你費力，還不住手。”丹藥自手中飛起，淨靈眉心驟然探出一隻腐朽手掌。
但沒等她動前世金身，一老者話音在洞內響起。
“禪玉。”
隻兩個字，無一絲靈壓，也無任何佛法，仿佛某位老人隨口在招呼禪玉法王。
就是這一聲呼喚，禪玉法王雙瞳收縮，抬起的一指僵在了半空中，不敢再動一絲一毫。
這個聲音，他聽過。
正是那位隻與他傳音過三次，而從未與他見麵，又杳無音信多年的輪轉教領頭之人，大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