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老妖的威脅,車輦內空間中,曹天石又小心翼翼地鑽了出來。
“柳風,妙韻那婆娘想坑你,你當心些。”
聽到曹老傳音,柳風隻是淡淡點頭,轉向怔怔失神的陸瑤。
五年半不見,此女不知他的經曆,他此刻也無暇多解釋。
“你先進蒼陀廟。”
胸膛前一圈佛光綻開,收起陸瑤後,柳風向曹天石示意一眼。
二人走下車輦,曹天石一步不落地跟在柳風身後,在眾多視線下,幾個閃身消失不見。
看不到他們的是六境之下,而六境之上還能以靈識跟上他們。
漫漫泥沼林內,柳風一步便是一裡。
恍惚二十載過去,他已從一個孱弱少年,走到了今時今日。
以六境修為當可偏安一隅,可有了部份前世記憶後,他方知若是止步不前,自己的下場絕對要比前世淒慘無數。
“算計鏡塵的幾家王血勢力,是他們族中老祖下令,而他們老祖是得了虛界先祖授意。”
“其中因果要追溯到萬年,乃至數萬年前,我的某一世定然去過虛界,那位鏡塵的師尊本體如今多半也在虛界。”
柳風念及虛界,不由想到在濁陰山內遇到的始魔花長生種,此人言及虛界大戰和虛界碎片。
他一路來這大啟皇朝邊陲之地,路上總覺得有些耳熟,鏡塵應該知曉些虛界之事,可惜他得到的前世記憶不全。
“柳風,靜恩寺的方丈真是你前世徒弟?彆認錯了人,上門被人撕了!”曹天石麵皮僵硬,四下張望。
“鏡恩,靜恩,他法號便是靜恩,如此念情意之人縱使成了邪祟,還有一絲神智就不會害我。”
柳風隨口解釋一句,看向沼澤地的地勢時,眼中一陣恍惚,神情間不知不覺仿佛變了一人,變得寡淡而寧靜。
眼前沼澤林不再,他記起了一片山地。
此地在三千四百年前還是一處山地,名叫舟山,而非舟林,山中有無名寺廟,曾是鏡塵隱居三十年的修心之地。
循著記憶中的路徑,柳風閉上眼,無視前方沼澤地,他心中出現青山綠水。
下一步,他一腳陷入沼澤地內,向著地下前行。
曹天石扭頭看了眼無聲跟在後頭的佛輦,趕緊跟著遁入泥地深處。
此時,不止妙韻法王在以靈識追蹤柳風,上空陰雲內巨影遊走,三頭妖物都在跟蹤柳風。
但柳風下潛不過兩息,就像是走進了另一方世界,消失在了他們靈識之內。
“下麵無半點空間波動,他不可能憑空消失,是八品邪物本體所在。”
陰雲破開一個大洞,蠱雕張口吐出一道妖光,射向柳風消失之處。
“嗡”的一聲,佛力震蕩,這道妖光被一層金幕擋下。
“他是我教傳承佛子,本法王在此,豈能容你傷他?”佛輦車簾外,一鵝蛋臉的秀麗婦人出現,手持一降魔杵。
蠱雕還未回應,一棕發一白發,兩頭頂著老嫗頭顱的龍婆探下雲層。
“妙韻,少在此虛情假意,你真會在意他的死活?老身可是聽說你在須彌海丟下他不管。”
“六哥,她是想撿便宜,待會你且看看,若無好處可撈,看她還會不會全力阻擋我等。”
若無好處隻有凶險,彆說是妙韻,它們都得立馬走人,走之前還不能忘了向大啟的皇帝老兒敲一筆。
佛輦車頭前,妙韻法王對兩妖的話置若罔聞。
她右手一抬,縱橫一裡的土層劇震,緩緩剝離出沼澤地。
泥流淌落,一個大有一裡的方塊升到半空,駭得附近奴族驚退一空。
不論佛法如何,單是托起這樣一大塊土層,就已超出尋常修士的理解,這等於是托起一座小山頭,有了傳說中的移山之能。
如此大的動靜,林子外的托月宮弟子也能看清。
土方升到半空,磅礴佛力穿梭其中,靈識尋覓無用,那便以佛力掃蕩一遍。
就在她的佛力觸及到某一點時,一團如白漆的光華漫延,轉眼染白周遭一切。
舟林內的眾奴族,所有人眼前一白,四麵八方儘成通白之色,一方幻境在百裡之內展開。
從外麵看,托月宮眾弟子人,包括玉瓊子和周婉,他們眼中的沼澤地飛快消失,被一片山地取代。
山勢起伏,山巒連綿,山間有鳥雀飛空,隻是萬物俱如骨骸雕成。
身處白山範圍內,無論人族妖族,所有生靈的肉身如被白漆染過,皮肉轉白,體內骨身仿佛要失控般,多出根根骨刺。
一時間,數萬奴族浴血,身上皮肉破出一個個血洞。
換作普通人,乃至修為不高的修行中人,這一個彈指間就要因臟腑破裂而死。
此地奴族都體魄不凡,但其中還有部分二境。
毫無懸念的,近兩萬五千奴族癱在地上,血流不止,成了長滿骨刺的怪物。
“統統給我回來。”
三圈黑痕罩落,不論死活,六萬奴族被悉數卷入內天地,活不了的全被丟上祭壇。
三頭老妖,一位輪轉教法王,四名八境抵擋邪術的同時,各施手段,於這片白山幻境中尋覓寺廟。
而他們尚未發現的某處,重重山影中間。
山腳下,是一座如宅院大小的寺廟。
廟門外有小和尚濯衣,廟後有壯年僧人耕地種菜,而廟內誦經聲琅琅。
廟內廟外,僧人共計三十七人,恍如一切如故,還和三千多年前一般。
曹天石跟著柳風跨過門檻,他手心見汗,每一腳都有些不敢落下。
他好歹是肉身一次次脫胎蛻變過的六世身,五感之外還有心感。
在他的感知當中,三十七名僧人沒一個活人,全如骨架子串起的爛肉。
向寺廟佛堂看去,一身披袈裟的身影背對著廟門,身形臃腫,如一木墩頂著一顆頭顱。
“柳風,他不是活人。”曹天石傳音提醒。
柳風目視佛堂內的老僧,內心暗歎一聲,他何須提醒,進來時便看出老僧成了邪祟。
他修行至今所見邪祟,見過邪祟不少,眼前老僧肉身被侵蝕殆儘,屬於完全淪為邪祟,神誌不清的一種。
“兩位施主,你們與佛有緣,何不皈依我佛。”老僧身形扭動,陀螺一樣猛地調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