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芸聞言哭笑不得,她們落得這般朝不保夕的境地,而柳風成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元采荷在這裡詛咒,如同窮鬼等著看富家翁落難一樣。
兩女低語著,沒多久煉好藥材,起身走向藥室。
上空回旋的妖風,還在席卷更多毒瘴,遠遠看去,如有一個百裡之巨的漏鬥定在蟲巢上。
就在此刻,高懸夜空的蟲眼投落一束藍色月光,直入蟲巢中心地下。
“隆隆……”
腳下傳來震感,再看周圍,蟲巢整個在晃動。
兩女縱目蟲巢中心,那裡的高空中,一隻大過裡許的蟲角伸入毒瘴“漏鬥”。
“那是何怪物?”牛芸嚇得大張開嘴。
元采荷身子戰栗,一種麵對強大生靈時,本能的惶恐之感油然而生。
視線中,可見一頭似妖又似蠱的巨物登空。
蟲甲、蟲角,純白雙翼,七色尾羽,千丈之軀被滾滾毒瘴淹沒在內,勢要奔月。
那怪物血口大展,吞下墜落而下的月光,軀體往上高飛。
三息工夫,此半妖半蠱之身綻開藍色光色,登臨距藍月不過五裡的高空。
可當其到藍月兩裡內時,一聲蒼老的痛吼聲響徹四方,軀體又落向蟲巢,顯然兩裡是它的極限。
很快,蟲巢恢複平靜,空中毒瘴“漏鬥”也緩緩消散。
元采荷怔怔出神,嘴裡喃喃道:“有此老怪在蟲巢難破……不過也有機會,它已經很是衰老,除非他設法續命,亦或破境。”
她聽說的續命之法不多,都是不到萬不得已少有人嘗試的邪法,而白澤老祖多半不願以邪法續命。
如此就得破境,九境之上是傳說中的仙佛層次。
成仙成佛,有幾條路子可走,最後又會去往何處,以她的閱曆和見識半點不知。
“你看天上。”牛芸忽地驚叫出聲。
藥田附近,驚呼聲此起彼伏,所有蠱師仰頭看天,連化靈兵蠱都生出冥冥之中的感應。
元采荷雙目上望,那夜空中的藍月之上,一片濁黃之色的水流在飛快鋪展。
再細看,又會發現水流並非實物,如是自某處投落的水光。
濁黃色水光動蕩,不多不少,漫延開九十九裡。
水體內有數之不清的虛影,人、妖、蟲、怪、屍、邪祟……種種形體沉淪其中。
連帶牛芸在內,在場蠱師對望濁黃色水流時,竟都有種錯覺,仿佛在那水中照見了自己,當中有另一個自己在呼喚。
隻要他們能在其中尋到另一個自己,便可超凡脫俗。
奈何,此地生靈除開那位白澤老祖,莫說是去尋,連看都無法看清,更無法觸及天上的濁黃色水流。
元采荷也感應到另一個自己在呼喚,但她體內傳出的回應有兩道,整個人由外而內似要撕裂成兩半。
一半屬於原本的她,一半屬於天魔所化魔身,兩者都在渴望。
“這般異象多半因那老妖而起,我這是……”元采荷低下頭來,不敢再看。
來自真靈的悲涼之意生出,仿佛原本的她正在消失,另一個她在取代她回應召喚。
……
蟲巢千裡之外,黑暗地域內。
劇毒草木成林,林間一座石窟前,十餘名魔修遠望月光下的蟲巢。
隔得太遠,他們無法看清,隻能見到一塊濁黃之色飄在蟲巢上空。
但他們也和元采荷差不多,看去時自己似要撕裂成兩半。
“何故如此,莫非兩身並未完全合一?”
“我們修的真魔一道功法,此道乃先祖傳下,不會有問題,是我等未修煉到家。”
“將此事傳達裡麵那位,叫他出來看看。”
十四名石家魔修神色彷徨,收回目光後,折身走回身後的石窟。
石窟深處,石洞內傳出靡靡之音。
一半妖女子守在洞口前,旁邊還蹲著一頭四眼白蟾,兩妖沉著麵孔一聲不吭。
直到外麵的石家魔修要他們傳話,兩妖才動了動身子,但裡頭那位正忙著采補抓來的魔修,他們哪敢進去打擾。
“他急著入六佛根,修行出了些岔子,我進去傳話豈不是羊入虎口!”半妖女子正是喬貝,她如今也是妖魔之身。
心裡嘀咕著,喬貝一腳踹在四眼白蟾身上,示意朱明夜進去。
白蟾無可奈何,小心挪動身子,四肢擺動,向洞內的石道內爬去。
雖說出了些岔子,可那魔頭散發出的佛力,已然是六佛根層次。
石洞內開鑿有四間石室,朱明夜在其中一間前頓住四肢,低聲道:“主子,石家之人說蟲巢有異象出現,需主子出去看個究竟。”
他話音落下,石室內傳出十餘道女子的悶哼之聲。
石門打開,一麵色陰森的黑發青年走出,背後是一地魔修屍身。
“柳某已入六境,朱兄你也該趕上,否則柳某難保哪日不會煉了你。”
魔道身柳風冷眼掃過白蟾,這副妖軀血脈尚可,若是幫不到他還不如直接煉了。
“小的若是遇到機緣,絕對第一個上去拚命爭搶。”朱明夜瞪著兩對眼,哆哆嗦嗦。
丟下白蟾,魔道身來到洞口,眉頭狠狠皺起,一股惡臭味撲鼻而來,發現喬貝正遠遠躲著他,還將某種藥粉塗抹到了身子上。
“汙穢半妖之身,你放心,我不會動你。”
魔道身柳風沒有多看喬貝第二眼,心中思忖著補全六佛根的修為。
他佛力有餘,於陀生經功法感悟也足夠,想來是身在白澤祖地的緣故,破境時魔氣不足,以至於出了岔子。
要補全也不難,多殺些魔修罷了。
石窟外,十四名石家魔修等候多時,見到柳風出來,點指蟲巢方位。
“柳道友你來看看,我們都因那異象生出感應……”
五名六境魔修三言兩語,道出自己等人似受到召喚,又有撕裂之感。
魔道身柳風定睛看去,遙視蟲巢方位。
視線中,一塊濁黃色飄在蟲巢上空。
隻看了一眼,他本就陰森的麵容,變得愈發難看起來,猙獰畢露。
他既沒有所謂的撕裂之感,也未感應到冥冥中的召喚,那片異象與他毫無乾係。
緣由為何,不難想到,與其他真魔一道魔修的不同之處在於,他純粹由天魔寄托魔胎所化。
“柳風啊柳風,看來我非得吞了你不可!”
此時此刻,魔道身徹底醒悟,他尚還是殘缺的生靈,抑或說連真正的生靈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