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衛東其實挺想留在這的,他爺奶的日子過的好,當初要是被要走的是他就好了。
不僅周衛東羨慕貓蛋,就連周衛麗,尤其是周衛紅,最羨慕。
心裡酸的不行,看著那個穿著漂亮裙子,紮著辮子,辮子上還綁著藍色紗帶的蝴蝶結,被她一嬸護在懷裡的貓蛋,嫉妒的眼都快噴火了。
當初要是過繼給一叔一嬸的是她周衛紅,那現在穿漂亮裙子,被抱在懷裡的就是她了,她就能在這過好日子了。
照顧姥爺,給姥爺搓屎洗尿的人就是她的這個好大姐了。
周老摳見這個周衛紅瞅蛋兒的眼神,很猙獰,眼皮子頓時一跳,連忙擋住了她的目光。
壞種就是壞種啊,他大兒子的這個閨女,算是徹底的爛透了。
這一年多的時間,對於周衛紅來說,她遭受的事情太多了。
她從天上掉到了地下的爛泥裡,發臭,發爛,這也致使她整個人都變了。
周衛紅收回了目光,用手揪著衣角,低著頭,麵色變得很平靜。
但心裡卻被瘋狂的不甘和憤怒給填滿了,當初為啥不是她,為啥不是她?
她的眼裡迸射出扭曲的光。
“爹,娘,你們留下衛紅她們仨吧,她們吃的很少的,她們都是你們周家的種啊,你們不能不管他們啊……”
趙玉蘭跪在王翠芬和周老摳的腳邊,求著他們留下周衛紅他們,周衛紅也很有眼色的給王翠芬他們跪了下來。
“爺,奶,我能幫你們乾活,你們彆不要我們啊。
我聽話,我很聽話的……我能幫你們洗衣裳,幫你們做飯,幫你們喂雞,我啥都能乾的……我每頓吃窩窩頭就行,我不會再和姐姐搶吃的了。”
周衛紅哭了出來,說的這些話,要是不知道她是啥人的,恐怕會心軟。
“甭裝了,要是留下你們,還指不定在這乾出啥壞事哪。”
周老摳想起剛剛這個孫女的眼神,就忍不住背後發涼。
這樣壞的娃,堅決不能留下來,不僅她不能留下來,就連剩下的那兩個小的也不能留。
她們都被趙玉蘭給教壞了。
“趕快帶著她們走,在這哭的煩死個人。”
王翠芬不耐煩的說道。
“娘,他們是你的親孫女,親孫子啊……”
趙玉蘭拽著周衛紅和周衛東讓她婆婆王翠芬看,想讓她心軟,可王翠芬彆說心軟了,瞅見這仨壞種,就厭惡的不行,把臉扭向了另外一邊。
“快走,快走吧,你們自己的娃,扔給爹娘,算咋回事。”
劉小娥趕著這個大嫂。
這個趙玉蘭曾經瞧不起的妯娌,現在過的這樣好,打扮的這樣洋氣,之前剛過來,見的第一麵,趙玉蘭甚至有些沒認出來是她。
在周向北為周向南當了工人心裡不是滋味的時候,趙玉蘭看著劉小娥同樣的難受。
“娘……爹……”
趙玉蘭的眼淚都哭乾了,她真不知道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鐵石心腸的人。
周衛紅她們留在這,至少能吃飽飯,跟著她們,隻能挨餓受罪。
“走吧。”
周向北覺得丟人,牽起周衛東和周衛麗就走了,轉頭還喊了幾聲周衛紅。
周衛紅就像沒聽見一樣,還死死的賴在這,她期盼著她爺她奶,或者她一叔中的任何一個人,開口留下她。
留下她,她就能留在城裡了……
她雖然年紀小,可已經知道跟著誰會遭罪了,跟著誰能享福了。
她不想再過那種苦日子了,她不明白為啥她家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全變了。
“奶,求你們了,讓我留下吧……”
周衛紅小臉上都是淚,一道一道的黑印子,王翠芬無動於衷,任由她被又回來的周向北給拉走。
劉大娘她們剛剛看到了那個周衛紅臉上的神情,真想不到,一個這麼小的娃臉上竟然出現那種表情。
幸好翠芬她們沒有心軟留下她們,這孩子都被教壞了,已經很難再教好了。
他們一家人待過的門口,被王翠芬燒了一鍋滾燙的開水,潑了又潑,他們嫌臟。
巷子裡的人都來到了周家,勸他們彆為這種人傷心,不值得啥的。
汪虹她們這才明白,貓蛋為啥喊自己的爸叫一爸,自己的媽,叫一媽。
他們不僅沒有笑話她,反而更加的可憐她。
汪虹她們都羞於赤/裸裸的關心,就把自己平時舍不得吃的的東西,拿了過來,一股腦都塞給了貓蛋。
有小人畫,有糖果,有新手絹……
……
周杜娟挺著個肚子,挎著菜籃子,剛從供銷社出來,她這次是真懷上了。
就是不知道懷的是男娃還是女娃。
“一姐……”
周向北硬拽著不願意走的周衛紅,他突然扭頭,看向剛剛過去的女人的背影。
周杜娟聽到有人喊他一姐,她轉過身子一看,隻見是穿的破破爛爛的男人,還有娃,她沒咋認出來,又看了幾眼,才試探的喊道,
“向北?”
“一姐!!!
小杏和她奶奶說你和王安離婚了,來了榕城,沒想到還真是你。”
剛剛他以為是認錯人了,周向北原本低沉的心,稍微激動了些。
打量著他這個已經有了身子的一姐,他好多年都沒回來了,眼前的一姐和記憶中的一姐,真的不一樣了。
看她的樣子,過的應該挺好的。
“你這是又結婚了嗎?”
他是沒想到,他一姐乾了破壞人家庭的事,連閨女都不要了。
周杜娟見他看著自己的這種目光,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事。
“對,結婚了,他是鋼鐵廠的乾事,對我很好。”
周杜娟摸著隆起的肚子,淡淡道。
她之前趁李繼工回老家去接他爹娘的空,正好陳大麥娘仨又過來找事,她就用買來的雞血,假裝流產了。
李繼工不僅和那個陳大麥離了婚,就連她給他生的兒子和閨女都不管了。
原本準備補償給她們母子仨人的錢,也用來給她買了支高檔手表補償她這個失去孩子受了委屈的人。
她還勸他不要怪陳大麥母子仨人,就因為這事,原本想勸兒子不要和陳大麥離婚的李父李母也接受了她。
她現在日子過的挺好的,李繼工的娘這幾天也要從鄉下過來伺候有身孕的她了。
“你不是在海城當技術員嗎?怎麼成了這幅樣子,這是你媳婦趙玉蘭?
這是你們的娃?”
周杜娟很驚訝,她這個兄弟是家裡最有出息的人,她已經六七年沒有見過他了,沒想到再見到他,他會是這個樣子。
剛剛要是他不叫住她,她隻以為他們是來要飯的叫花子。
“還有你的腿是咋了?”
她注意到他這個兄弟的右腿,好像是瘸了。
“一姐……自打爹娘從我那走後,這中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你兄弟我我我……我的工作丟了。”
周向北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哽咽了起來,泣不成聲。
周杜娟把他們領到了附近的公園裡,聽他把所有的事給講了一遍。
“咱爹娘,已經不原諒我了,我現在帶著娃,連個住的地都沒有。”
周向北話裡的意思是想讓一姐幫幫他,周杜娟也聽出了這個意思。
“向北,不是我不想幫你,你一姐我也不好過……你們……還是回雙水村吧,那裡至少有地,能在隊裡掙工分。”
周杜娟連把周向北領回家裡吃一頓飯都沒有,她的態度有些冷淡和疏離。
念在姐弟的情分上,她把身上剩下的錢全都給了周向北,那是五塊錢。
周向北帶著娃走出榕城的時候,站在原地,往後看了好大會。
“走吧,不會有人追過來的。”
趙玉蘭譏諷道,他的爹娘,兄弟,一姐,沒有一個好的,見她們家現在落了個這個下場,也不說幫她們一把。
即使以前周向北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可他終究是他們的兒子,是那個周老一的大哥啊,還是那個周杜娟的兄弟。
真是風水輪流轉,以前周向北這個大哥在城裡當技術員,現在輪到那個周老一在城裡當工人了。
就連周向北那個不檢點的一姐,現在都過的這樣好。
都比她們一家過的好啊……
周向北沒有看她,因為會反胃,他上輩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娶了她。
他上了這麼多年的學,為的就是能在城裡紮根,當工人,他從當初的學徒工,一步步爬到之前的三級技術員。
這裡麵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啊,在冰天雪地,為了讓自己不打瞌睡,他拿著書在外麵的雪地上,舉著煤油燈看書。
他從小就知道,他是莊稼人家裡的娃,生在窮溝溝裡,上學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還記得,那年是冬天,外麵下著鵝毛大雪,他爹周老摳年頭裡剛把家裡的那隻花豬給賣了。
擺在他和老一麵前的是兩根用木板壓著的麥秸稈,誰抽到短的,誰就繼續上學,長的留在家裡乾活。
因為家裡的錢已經供不起兩個娃了。
老一的成績比他好,他是那種笨人,要是老一上這個學,肯定比他還要有出息。
他比老一大,按理說應該把這個機會讓給老一,可他不想失去這個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他不能留在家裡乾農活,乾一輩子的農活。
當時老一才十四歲,頭上戴著個羊皮帽子,身上穿著爛棉襖,直接說他不想上這個學了,想留在家裡種莊稼。
他當時聽到很慶幸,又很心酸,知道是老一故意讓給他的。
他當時發誓等他上出來後,把老一也帶出來,可當他在城裡當上了工人後,就變了。
他是廠子裡的文藝青年,把自己這個還在鄉下打土坷垃的兄弟忘的一乾一淨。
後來娶了趙玉蘭,他忙著上班,忙著過她們小兩口的日子……周向北心裡說不出的後悔,後悔自己不是個東西。
在城裡當工人的這八年,對他來說,就像是莊稼人出身的娃,做的一場黃粱夢,夢裡被好日子給迷昏了頭,讓他把一個人的良心給丟了。
尤其是他想起來自己那樣對事事為他著想的爹娘,那樣說話,說那樣的話的時候,他覺得那樣的自己很陌生。
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他在裡麵想了很多,把所有的事都擼了一遍,細細的想,有的時候夢裡都是小時候的事。
他出來後,認為他爹娘肯定會原諒他,哪有父母不原諒自個的娃的,即使他再混賬,再不是個東西。
那個時候,他抱著希望,抱著被接納的希望,他想再回到那個家裡。
一路要飯走到這,在他爹娘麵前發了瘋,跪求他們的原諒,整個人都有些魔怔了,他爹娘還有兄弟對他的態度,就像一盆冰水一樣,澆醒了他。
剛剛又遇到一姐,他竟然還期望對方能幫幫他。
他真覺得自己可笑的慌,當初他在城裡一個月拿著一十多塊錢工資的時候,都沒有幫過這個一姐。
甚至自己一當上工人,就對這兩個姐不怎麼關心了。
也沒有給她們寄過錢,他和他們之間,就像是帶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人家剛剛還給他五塊錢,已經算對不起他了,畢竟當初她一姐日子過的難的時候,他連五塊錢都沒有給過對方。
並且她們倆也從來沒有往城裡給他寫過信,估計是從他平時回家的態度上,看出來了,所以從沒有打擾過他。
現在回頭看看,自己作為周家唯一出來,有出息的人,都乾了些啥事,對兩個姐姐不管不問,一姐連離婚了,都沒和他說過。
他這種人,是隻有落魄了,過的不如意了,需要姐弟爹娘幫助自己了,才能想得起他們這些人。
他到底是個啥樣的人啊,怎麼能這樣的不要臉。
周向北審視著自己,唾棄著自己。
“走吧。”
周向北拿著自己來的時候拿來的破碗和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最前麵。
頭頂的陽光依舊烤的人冒油,趙玉蘭看著周向北的背影,總感覺他變得有啥不一樣了。
“娘,我不想走,爹想走讓他走,咱留在奶奶家,行不行?”
周衛紅拽著趙玉蘭的胳膊,不願意踏上回去的這條路。
“她們願意要咱才行啊,她們的心都是石頭做的,硬著哪。
隻講自己在城裡過好日子,一點都不可憐你們。”
趙玉蘭還是很憤怒,不管她可以,可憑啥不管衛紅和衛東她們仨,她們仨是王翠芬和周老摳的孫女和孫子啊。
在她的認知裡,當爺爺當奶奶的就應該管自己的孫子孫女,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們往後要記住這一家人今天是咋對待咱的,你們的爹沒有了工作,你們的爺,奶,一叔他們就瞧不起咱一家人。
甚至連願意留下你們,都不願意。
衛紅,你們一定要把這事記住一輩子,記住他們是咋對咱的,等你長大後,要報複回來……”
“娘,你放心,她們不要咱,把咱趕走,等我長大了,給我等著瞧。”
周衛紅咬牙切齒的,小臉上滿是恨意,她一個人都不會放過的,這些人這樣欺負她們。
“對,就是要這樣,衛麗,衛東你們倆也要牢牢記住,她們明明就有錢的很,能幫咱,卻不幫咱,虧恁爸還是那倆老貨的兒子哪。
我早就看出了,那倆老貨是個偏心眼子,他們向偏你們的一叔,一點都不疼你們的爸,要是真疼你們的爸,之前就應該讓咱一家子留在那裡。
再出錢,幫你們的爸在城裡找份工作。
更何況你們的爸還斷了一隻腿,就拿幾個窩窩頭把咱給打發了,咱大老遠的過來投奔他們,沒說讓咱在家歇幾天。
這外麵日頭這麼大,就這樣讓咱滾,他們真是太絕情了。”
趙玉蘭甚至懷疑周向北不是那倆老貨親生的兒子,是抱來的。
如果是親生的,怎麼能忍心這樣做啊。
他們還不如那個周杜娟那,至少人家還給了她們五塊錢,那倆老貨還有那個周向南,一分錢都沒有給她們。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當初為啥還要大老遠的過來啊,一路上,沒餓死,倒快渴死了,地麵被曬的都燙腳。
她們腳上連雙鞋子都沒有,難道他們眼瞎沒有看到嗎,不給她和周向北可以,連這三個娃都不給。
天老爺啊,你睜睜眼吧,憑啥讓這樣的孬人日子還過的這樣如意啊。
“你娘她們就是個勢利眼,見咱現在不行了,才敢這樣對咱,要是咱的日子還像之前那樣,她們敢這樣對咱嗎?”
路上,趙玉蘭一直和周向北發泄著心中的不滿和憤怒。
周向北就像聾了似的,腿上的傷口已經有些化膿了,他整個人暈暈的,雙腿像灌滿了鉛似的,有些邁不動步子。
“我和你說話哪,你怎麼不吭聲,我攤上你這樣沒出息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現在你還成了瘸子……你要是有本事點,我和娃至於跟著你在這遭罪嗎?”
趙玉蘭啥都埋怨周向北,把所有的事都怪在了周向北的頭上,氣他不爭氣,沒能耐。
她埋怨周向北的時候,也不低頭瞅瞅自己啥德行。
這種人,永遠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毛病,隻能看到旁人的,把自己的不幸都歸結在了對方身上。
說白了,對方不僅要會掙錢,要有大出息,還要會為人處世,要讓她過的順心。
做不到這其中的一條,就等著吧,她用自己的高標準,處處要求對方,一旦對方比不過某一個人,就等著被貶低吧。
她能把你貶低的處處不如人,是個窩囊廢,活著浪費空氣的那種。
這其實是精神虐待,比周向北被人敲斷一條腿還要來的痛苦。
這一路上,她已經拿周向北和如今當上工人的周向南比較了幾十次。
她做這種事的時候,也不拿自個和旁的女的比較比較。
“我是不如老一,不過你也不如老一的媳婦,你連人家老一媳婦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我當初就不該娶你。”
周向北受不了了,啞著嗓子拿她和老一的媳婦劉小娥比。
趙玉蘭聽到周向北說她不如那個劉小娥,頓時難受的不行,朝周向北撲了過去,
“你竟然敢說我不如她,你憑啥這樣說,你個窩囊廢,說自己的媳婦不如旁人……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個負心漢。”
周衛紅也不攔著,帶著周衛東他們靜靜的坐在一旁的樹蔭下,他們早就習慣了,來榕城的這一路上,她們的爹娘就沒少乾仗。
天氣熱的不行,再加上走了這麼遠的路,趙玉蘭和周向北打了一會,就打不動了。
周向北這下是徹底的知道了,隻能她說他不如人,不能他說她。
每個人都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人,即使自己心裡清楚明白,但還是不想被人指著鼻子反複說,來回說,一直提醒他。
等好不容易走到雙水村的村口,周向北已經去了半條命了。
他沒有住自己的老家,而是找到老村長,想住到村尾的茅草屋裡。
那個地方是之前趙禮母子倆人住的地方,現在裡麵都結蜘蛛網了。
趙玉蘭說啥不願意住茅草屋裡,她想住在王翠芬她們之前住的青磚房裡。
“你要是不願意住,你可以回自己家。”
周向北說啥也沒臉住在他爹娘的房子裡,那兩間大瓦房,在城裡說好的,爹娘歸老一養,家裡的大瓦房他不要,全是老一的。
即使老一和他爹娘現在住在城裡,一時半會回不來,可他還是不願意住。
趙玉蘭這下不吭聲了,和周向北還有三個娃,在這個茅草屋裡住了下來。
說來也神奇,這個茅草屋,當時發大水的時候,竟然沒有被衝倒,不過搭在上麵的茅草都掉的差不多了,隻剩幾根埋在地下的木頭。
趙玉蘭住下後,就變成了一個怨婦,不,她從離開海城的時候,就成了怨婦。
在雙水村,怨天怨地怨周向北,就連她去外麵挖不到野菜,回來都怨周向北。
老村長實在看不下去了,見周向北整天痛苦的用頭去撞樹,就給了他一根鐵棒,還有一塊石頭。
讓他受不了的時候,就磨磨鐵棒,發泄發泄。
周向北打那以後,就天天抱著個石頭,跑到地頭上去磨鐵棒。
……
周紅眼想和大哥周大發修補下關係,周大發的兒子周川當上了村子裡的生產隊隊長,趙德厚父子倆人還是沒消息。
公社就讓周川接了趙軍的位,因為周川是村子裡最有知識的。
他也願意領著村民好好乾,帶著雙水村現有的村民,爭取早日吃上飯。
“大侄子,在家哪……”
周紅眼舔著臉站在周大發家的門口,周川和他兄弟正蹲在院子裡吃飯。
在灶房端碗的周大發聽到了周紅眼的聲音,乾脆沒有出去,而是躲在灶房扒拉飯。
他們一家吃的也不是啥好飯,就是野菜和麥麩子還摻的一小點穀子弄成的菜糊糊。
周老摳和兩個兒子吃的是稠的,趙紅霞帶著幾個兒媳婦吃的是稀的。
男人們出力大,女人們出力小,趙紅霞的兒媳婦都習慣了,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是這個情況。
吃完飯,還要去上工,隻要把這個災年熬過去,日子就好過點了。
周川和他兄弟沒有一個人搭理這個三叔周紅眼,平時也不去上工,就讓他的幾個閨女去,三閨女已經被他嫁出去了。
說是嫁,其實和賣有啥兩樣啊,嫁到了平原收成好的地方,拉回來了兩袋子苞米麵,一袋子小麥。
聽說他還準備把自個的四閨女再嫁到那邊哪,換來的糧食正好給他兒子周栓子討房媳婦。
他家的閨女巴不得嫁出去哪,嫁出去,至少能有頓飽飯吃。
“大侄子,三叔問你話恁,恁爹嘞?”
周紅眼塌著腰,弓著背,厚著臉皮繼續問。
周川扒完碗裡的飯,一抹嘴,把碗放到了灶房裡,然後兄弟倆人扛上鋤頭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