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花在大門口喊的嗓子都啞了,裡麵就是沒有人給她開門。
“向北,你回來的正好,你管管你媳婦,管管你閨女兒子,躲在家裡不給你三嬸我開門,哪有這樣的。
俺來你們家串門子咧。”
江槐花這種人,向來都不知道臉皮是啥東西。
訛了人家兩次了,還在這憤懣不平的指責人家為啥不開門進去讓她繼續訛詐。
背著一簍子豬草的周向北不吭聲,手裡拿著一把染了草汁的鐮刀。
“看來是真傻了,都聽不懂人話了。”
江槐花看到他這樣,撇了撇嘴。
誰能想到,十幾年前,彆說在雙水村,就是在她們整個公社,也找不到第二個像周向北這樣有出息的人。
可現在你再看看,混的還不如她兒子哪。
人也傻成了這樣,連話都不會說了。
以前多風光,多靈醒的一個娃啊,在城裡當技術員,吃公家糧,一個月拿二十八塊錢的工資,現在整的狗屁不是。
自討沒趣的江槐花嘟嘟囔囔的走了。
周向北拍門,裡麵的周衛東他們以為還是那個老妖婆,就沒給開。
“娘,你說俺穿這件好不好看?”
周衛麗拿著一件褂子往自個身上比劃著,她二姐不僅給她寄了一件褂子,還有一條半新不舊的褲子。
不過上麵沒有補丁,周衛麗已經很知足了,這可是城裡的衣裳。
“好看好看,你二姐知道疼人。
她在那肯定是站住腳了,你們倆往後多跟著你們的二姐學學,看她多有本事,連這種東西都能弄到手。”
趙玉蘭手裡拿著一盒罐頭,裡麵裝的是午餐肉,語氣裡說不出的欣慰。
“俺們也想和二姐學,可要像二姐一樣有機會才行啊。”
周衛麗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有好衣裳穿的喜悅也瞬間被衝淡了。
這過了年,她都十九了,二姐在大城市有了工作,她這個妹妹還在鄉下種地,吃地瓜乾。
趙玉蘭看出了三閨女心裡有怨氣,
“你二姐比你大,你小,你還能在底下再熬兩年,等你二姐在城裡過的好了,就會把你和衛東接過去的。
你放心,你們的二姐不會不管你們的。
隻要她在城裡掙到前程,你們倆往後就等著享你們二姐的福吧。”
工作隻有一份,三個孩子給誰啊,隻能給最有出息,心眼最多的二閨女。
給了她,才不白搭這份工作。
這三個孩子都是趙玉蘭生的,他們誰最精明,誰心裡最夠數,趙玉蘭比誰都清楚。
她把家裡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二閨女身上,知道她肯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等外麵天都黑透了,周衛東見他爹一個勁的不回來就想出去找找,一打開大門,就被嚇了一大跳。
隻見他爹蹲在門口,不知道蹲了多長時間,天氣還這樣的冷,冷的人都縮著個腦袋,渾身打顫。
“爹,你咋在這蹲著,咋不叫門啊?”
周衛東見他爹蹲著一動不動的,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隻見他爹順著他的力道,倒在了雪窩窩裡。
“娘,不好了,爹凍暈過去了。”
天黑看不清,周向北的頭發已經結了冰霜,倒在雪窩窩的姿勢,還是之前蹲在地上的那個樣子。
渾身都僵硬了。
趙玉蘭她們連忙跑到外麵,把已經暈厥的周向北給抬到了屋裡的炕上,然後把家裡的被子都捂在了他身上。
家裡就這四條破被褥,周衛麗和周衛東以及趙玉蘭她們沒得蓋,隻能坐在炕上睜著眼,守著周向北。
周衛東還時不時的伸出手,探他爹的鼻子,看還喘氣不。
周向北做了一場夢,夢裡趙玉蘭收了人家一百塊錢,而不是一百五。
有主任在廠長麵前,幫他說好話,他隻是被廠子裡處分了,並沒有被開除,也沒有後麵的印子錢,更沒有被抓進去。
他依舊在廠子當技術員,在城裡生活。
次年,老家發洪水,他爹娘,還有老二兩口子,都死在了裡麵。
夢裡的他很傷心,趙玉蘭和二閨女衛紅,衛麗,衛東也都哭的很崩潰。
隻有他爹娘養大的大閨女,從始至終沉默著,臉上沒有一滴子淚。
隻是突然失聲了一段時間,衛紅都叫她小啞巴。
後麵,趙玉蘭對她和對衛紅她們很不一樣。
她在家,要洗全家的衣服,拖地,趙玉蘭也一改往日的樣子,對她不是打,就是罵。
不給她飯吃,讓她餓著,這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趙玉蘭甚至用什麼東西,把她砸的,滿臉都是血,也不帶她去醫院,而是把她關在了房間裡半個月。
他隻能趁趙玉蘭她們娘幾個不在家的時候,偷偷的從門縫裡給她送點水和吃的。